妙手千金(42)
棠梨却听明白了,略想了想,问了一个貌似无关的话:“您说这天下有多少病人?”
叶全丰一愣,不明白这丫头忽然问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道:“这如何能算的清。”
棠梨眨了眨眼:“那么有多少大夫?这些大夫里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妙手回春的良医,又有多少庸医呢?”
棠梨一连几句问,把叶全丰问的更是一头雾水,却未恼仍道:“有多少大夫自是算不清,但有一点却十分确定,这些大夫里大多是庸医,良医却少之又少。”这句话实是叶全丰的肺腑之言,老母亲不过一个寻常的受寒,前后竟找了十几个大夫都未治好,若非在安州遇到棠梨,指不定老母亲如今还缠绵病榻呢,便如今想起来,仍有些压不住怒意,只是这些与自己的话有何干系吗?
却听棠梨道:“医道一门也如学问一般,取百家之长方能精益求精,敝帚自珍只会止步于前,而棠梨这点儿微末之技若能成就几位良医,或许便能少些病患,棠梨何乐而不为也。”
叶全丰倒真是有些震惊了,若非亲耳所闻,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十六的小丫头竟有如此胸怀,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狭隘了,试想若世间的大夫都如这丫头一般,又怎会出这么多庸医,庸医比一个草包先生还要可憎,因草包先生误的不过是前程,而庸医误的却是人命。
这丫头年纪不大见识却着实不凡,难怪老母亲如此喜欢她,便是叶全丰自己也不觉在心里给棠梨重新定位,这丫头的胸怀眼界见识比自家两个女儿不知高出了多少,日后真说不准有什么造化呢。
叶全丰久历宦海,能做到二品封疆大吏,除了能力之外,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至今为止他看好的人没一个看错的,这丫头绝非凡人。
棠梨自是不知叶全丰这些想法,却想起一事道:“还请大伯遣人把这些誊抄一份再送去。”
叶全丰笑着点点头,齐王殿下之所以找到岳州来,说到底就是源于余星阑看过棠梨给老母亲开的药方子,余星阑更是多方打探消息,若是把这个直接送过去,余星阑必会认出,到时也就瞒不住棠梨的身份了。
叶全丰倒不是怕别的,是顾虑到像齐王这样的王公贵族,便自己也是得罪不起的,若他们听闻棠梨的名声,执意求医,自己只怕也挡不住,更何况这丫头不仅是女子,相貌气度也格外出挑,这样的女子怀着一身神鬼莫测的医术,若无坚实的靠山,岂会不引人觊觎。
正是因这个顾虑,当日在安州抓药的时候才让人誊抄了方子,却因一时疏忽,让余星阑看了原方,才有了后来这许多麻烦。
想到此,便交于书童誊抄,刚交代清楚纪婆婆便来了,说老夫人哪儿寻棠姑娘呢,说怎么一转眼就不见影儿了,遣了老奴出来找人。
叶全丰一听哪还敢拦着,忙让棠梨走了。
棠梨前脚刚走,后脚儿花管家便来回禀说齐王殿下来了,正在前头花厅待茶。
叶全丰拿了书童写好的看了一遍,轻吁了一口气,终是能应付过去了,想着便往前头花厅去了。
到了厅中,见过礼,不等齐王开口便把那治法呈了过去,也不解释这法子的来处,并非叶全丰不想解释,实是不好解释,先头说的是游方郎中,寻不见踪迹,如今忽然有了治法,该如何解释,若说寻到了人,为何不亲自来给殿下诊治,难道以殿下之尊还请不动一个游方的郎中吗,所以无法解释便干脆不解释了,既当日齐王并未戳破,想来如今也不会为难自己。
果然,齐王看了那法子之后,脸色虽仍无表情,却也不见恼恨之色,而是问道:“此法可治本王之症?”
叶全丰不敢隐瞒开口道:“此法不能祛除殿下体内寒热,只能使其暂时平和,不再相斗。”
旁边的韩松皱了皱眉,心道,不能治,这算什么?合着白忙活了半天,又是一个不能治病的大夫。
而齐王仔细想了一会儿,觉着这个法子颇为可行,他虽不懂岐黄之术,却是练武之人,且内外同修,自是熟悉人体经脉,而这个法子正是用针疏通经脉,配合内服外用之药,从道理上说的通。
只是这行针之人却十分要紧,便道:“何人行针?”
叶全丰:“下官想请庆福堂的少东家余星阑为殿下行针。”
齐王虽有些惊讶,可想想除了这位开方子的神医,也只有余星阑的医术靠谱些,便点点头:“姑且一试吧。”
这就是答应了,叶全丰忙道:“下官这就遣人去安州。”
却听齐王道:“这倒不必,据本王所知,余星阑如今正在岳州。”
叶全丰愣了愣,听花管家说去接老母亲的时候,那个余星阑还在安州料理庆福堂分号,怎么一转眼也来了岳州,莫非也是冲着棠梨来的。
叶全丰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不离十,合着这些人都是跟着棠梨跑的,棠梨在安州便都去了安州,如今棠梨来了岳州,他们又都跑来岳州。
齐王是为了治他身上的寒热之疾,而余星阑只怕是为拜师而来,想想不觉好笑,棠梨这么个十六的小丫头如何能做余星阑的师傅。
叶全丰是猜的不错,余星阑之所以在安州一是为了料理余宝胜留下的烂摊子,二一个就是盼着能有机缘见到老神医,毕竟叶府的老夫人跟鱼市的李老伯都是老神医的病人,作为大夫他非常清楚,看病没有只看一次的,便药到病除也需复诊,可他等了几天也未见老神医露面,反倒叶老夫人启程去了岳州,余星阑想都未想便跟了来,且他走的快,动身虽晚却比棠梨她们早到了一日,昨儿一早便到了,如今正在岳州庆福堂的分号里坐诊。
第39章 十二经脉
余星阑既是庆福堂的少东家又是名医 , 来了岳州分号自然要坐堂看诊, 这一看就是溜溜的一天, 至掌灯时候, 庆福堂关了门, 才得空儿吃口茶,这茶才吃了半盏下去,掌柜的江河匆忙走了进来道:“少东家,齐王跟前儿那位韩大人来了, 正在前头花厅说要请少东家出诊。”
余星阑微微一愣暗道, 齐王殿下那寒热相斗之症, 自己已诊过说明自己不能治, 还荐了那位不露面的老神医, 齐王殿下来岳州不就是求医来吗,怎么不去寻老神医,却回头找自己看诊?
不过韩松既亲自来了, 自己也不好推脱,遂起身去了前头, 本想再说明齐王的病症自己实在无法, 谁知一见到韩松,这位齐王府的黑脸护卫头子, 话都未说便递过来几张纸。
余星阑接过一看, 顿时眼前一亮, 不禁道:“是了, 若使这个法子便能用药了, 药能下,虽不能彻底除去病根儿,却能抑制殿□□内寒热相斗之势。”说着热切的看向韩松:“殿下可是寻到了那位老神医,这治病之法必是出自老神医之手了。”
韩松根本不为余星阑的热切所动,仍是那张黑脸,直接开口道:“这上面的行针之法,余大夫可能使。”连语气都是平直的毫无起伏。
余星阑知道齐王府的人大都如此,故此并不在意韩松的冷脸,见他提到针法更有些激动:“这上面的针法虽精妙,却记录的异常详尽,星阑自幼随祖父习学医道,针灸也学了二十多年。”言下之意,这针法都写得如此清楚,自己若是再不会,就白学二十多年了。
韩松:“既如此,明日一早韩松便来接余大夫。”撂下话不等余星阑再问,便转身走了。
余星阑徒呼无奈,这齐王府的人还真是,好歹跟自己交代明白,倒是找不找着老神医啊,可人已经走了,再着急也无用。
却忽想起一件事,急忙低头去看手里的纸张,目光落在字上,不免有些失望,这纸上的字虽说写的规整却也呆板,想来是出自那些文书之手,跟老神医的字差了何止千万里。
余星阑自己也写的一手好字,之前也颇为自得,可自从见了老神医所开的方子,余星阑那点儿自得就没了,祖父常说书法与医道相通,真正的医道高手写出的字不仅有血肉筋骨,还要有神有魂,还说自己的字什么时候有了神魂,医道也便大成了,自己当日听了心里还有些不服,可见过老神医的方子之后,余星阑便知祖父的话并没有错,医道与书法的确相通,能写出神魂兼具的字,方子也必是最灵验之方,这便是医道大成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