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乖乖地坐在车上,生怕郑家二叔到时候又想到了他们。
顾邵掀开帘子之后,在马车外瞧见他们怂得挤在了车厢里面,无奈道:“你们且放心,总不至于让你们搬那些东西的。”
张若龄伸出了头:“那如若郑二叔非得让我们去搬呢?”
顾邵看他们害怕,忽然乐了,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
几个人当即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想他们细皮嫩肉的,竟然真的要当苦力了吗?几个人顿时害怕得像个孩子。
须臾间,马车缓缓前行。且走了没多久后,几辆马车又都停了一会儿,只是他们四个人在里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话,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马车停了下来,更没有人在意马车什么时候又自个儿动了起来。
待一行人终于到了冬青巷的那间屋子的时候,才有人过去将这四个人喊了下来。
张若龄几个跳了下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后面跟着两辆眼生的车,里头桌椅柜子什么的,置办得都整整齐齐的。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时候弄来的?
顾邵见他们发愣,便稍微解释了两句:“途中路过一间铺子,我和先生瞧着里头的东西不错,便都买了下来,又让掌柜的派人送了过来,也免得我们再两头奔波。”
“这么快?!”郑嘉树不可思议地感慨道,“我们竟然都没发现。”
“等你们发现了,天都黑了。”郑远安白了侄子一眼,“口口声声说要帮忙,也没见你们做什么事儿,杵在这儿,倒像是个帮倒忙的!白长了这么多年的个头,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边儿去,别碍着我做事!”
郑嘉树干笑着被赶到一边儿去了。四个人都被嫌弃,张若龄走了过来,同情地拍了拍郑嘉树的肩膀:“你二叔对你可真是没得说。”
该骂就骂,该怼就怼,半点没含糊。比起郑嘉树,顾邵这个做学生的反而像是亲侄子。
郑嘉树抠了抠脸颊:“其实,二叔素来只喜欢生得聪明的人。”
“那就怪不得他喜欢顾兄了。”张若龄几个顿时表示理解,毕竟顾兄可是会读书的又聪明的,状元郎呢,比他们可不聪明多了。
话落,里头忽然又传来郑远安嫌弃的斥责声,且明显是对着顾邵的。
“哪儿有人把柜子摆在那地方,白占位子又不好看,简直糊涂!”
“瓶子放在这儿干嘛,盛水喝吗?这是花瓶不是你喝水的,蠢东西!”
顾邵有话要说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不都是装东西的吗,至于分得这样清楚?”
这瓶子还是先生非得买的,要他自己选,肯定不会选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有那桌子椅子什么的,放哪儿不是放,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郑先生简直气煞:“往日怎么没见你这般糊涂,好歹是个读书人,半点风雅也不懂,简直浊臭逼人。”
“你离我远些!”郑远安生怕自己被他传染了。他早先怎么没发现,这蠢小子怎么这么不讲究。他完全可以料想,这蠢小子搬出来住之后,屋子里会被弄得有多糟糕。
跟猪窝比,怕也是差不多的吧。外头看着人模人样,里头却一团乱泥。
猪窝的主人生无可恋地站在屋子中间,他摆一样先生就骂一句,骂得顾邵心中惴惴,生怕自己又招了骂,最后索性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半点儿不敢动作。
他觉得自己过得好凄惨。
郑远安还在嫌弃他摆弄得不好看,实在看不过了,便决定亲自出手。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连个东西都摆不好,还能干什么?”郑远安一边骂,一边手里动作也没停下。能拿动的就亲自拿,拿不动地就指示底下的小厮搬动,势必要弄得尽善尽美,“东西摆在这儿你就别再动了,回头用了之后还摆在原处。休沐的时候我会来这儿看看,要是房子里乱得一塌糊涂,你就等着死吧!”
郑远安轻易不会发怒,无奈对着顾邵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人太欠骂了。
顾邵在旁边被骂得狗血淋头,两手空空,惶惶然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屋子里忙忙碌碌,郑先生也转个不停,冷不防瞧见顾邵像个傻大个一样地杵在屋子里头,郑远安看着就没好气:“快出去,别再这儿干站着碍手碍脚!”
顾邵心塞地躲出去了。
四个人在院子外头听完了全程,张若龄若有所思:“那顾兄难道是不够聪明?”
看着不像啊。
本来只是四个人被晾在院子外头,如今加了顾邵,便是五个人了。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外头却萧瑟异常。
顾邵站了一会儿,觉得树荫底下怪凉的,想着不能坐着不干事,便又拉着他们几个人去拜访各处邻居了。
今儿出门的时候胡老夫人特意让下人给他准备了拜礼,都是一盒一盒包装好了的瓜果点心,拿出去也显得格外贴心。
顾邵这五个少年郎,一个人敲一家门,没过多久便将这冬青巷给转悠遍了。是以今儿上午,冬青巷大半的人家都知道了,巷子里原来吴大人的那件屋子,又新搬进来了人。
听说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呢!长得那叫一个英俊。
有好些喜欢热闹的,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只为见一见传闻中的状元郎到底长什么样子。顾邵也因此混了个眼熟,且还被人当猴看看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先生折腾完了屋子,顾邵便忙不迭地拉着人出去寻个酒楼吃饭去了。
这亦算是乔迁宴了。
没多少人庆祝,不过好在身边还有郑先生他们,也不算冷清。
顾邵原以为自己搬出来应该挺自在的,毕竟身边有郑先生在的时候,处处都会管着他,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碰,每每弄得顾邵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搬出来之后,没人问东问西了,可不就自在么?
想是这样想的,可是等顾邵真的将郑先生几人送走了之后,关上门,走回了屋子里,便觉得里头空荡荡的,空得渗人。
里头的摆置都是按着郑先生的要求来的,每一样放得都很有讲究,哪怕是个帘子,也是按着郑先生的意思,买了素雅的青色,因为要与屋子相宜。
顾邵伸手拽了一下帘子,拽散了之后突然想起来郑先生临走之前的警告,心里一突,又赶紧将它弄回了原样。
这屋子里,除了他便没有旁人了。顾邵叹了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被丢下来的感觉。
正郁郁不乐,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近乎严厉的声音:
“呆着作甚,速去弹琴!”
顾邵精神一振。
对了,他还有小垃圾陪着!
顾邵弹琴也只弹了一个时辰,上午累得慌,下午他直接就睡过去了,晚上也没起床,更没去外头买东西吃,直接就着水,吃了几块从尚书府里带出来的糕点。等肚子饱了之后,又倒床睡下了。
系统想着他明儿要去翰林院,便没怎么骂他,由着他睡。养足了精神,做事的时候才没资格精神不振!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顾邵早早地起身,十分细致地穿戴好官服。这衣裳单看着觉得难看,可如今穿在身上了,却又觉得不错。
顾邵晃悠了两下,感受着官府穿在身上的感觉,顿时觉得自己神气极了。
神气的翰林院修撰关上屋子落了锁,潇潇洒洒地便准备出门上衙了。此处离翰林院近得很,抄近路的话,走一炷香便到了。
途中,顾邵还停下来卖了个肉饼。
刚出锅的,喷香喷香,顾邵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那卖肉饼的老板娘瞧见顾邵是个生面孔,还多问了两句。顾邵人逢喜事精神爽,陪着她瞎侃了两句,最后便宜了一文钱,美滋滋地一边啃这饼一边朝前走。
等他走后,下个买东西的客人还好奇地问了老板娘一句:“前头那人是谁啊,怎么瞧着这般眼生?”
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道:“那边巷子里新搬进来的大人,听说是翰林院里的。”
“哟,是个进士吧。”
“那可不是?”老板娘收了钱,还在想着方才那张脸,啧啧啧,当官儿还长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少见。而且,这个年纪就能当官,更少见了。
快到翰林院的时候,顾邵迎面碰上了两辆马车。
两辆马车都是停在了翰林院门口的。这便是同僚了,顾邵随意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那两辆马车上的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吴澈,一个是周伯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