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禁骑司日常(99)
傅大人是个行动派, 提起此事立刻翻箱倒柜在帐篷里找出笔墨纸砚,不惜纡尊降贵替她磨墨:“你赶紧洗洗手过来画。”
唐瑛磨磨蹭蹭,总有点于心不忍, 怕自己吓到了见多识广的傅大人, 被他再三催促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 墨汁饱蘸, 架势摆的挺足,一笔落下去就知道要糟。
她信马由缰画的挺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完工, 余光瞥见傅大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虚的说:“诶诶是你说让我画的……”
傅大人指着画上那张看不出来眉眼特色的人脸:“我是让你画人像没错,可没让你画张四方盘子里盛仨枣核啊。”
“枣核?”
傅大人指着她画的眼睛嘴巴:“这难道不是枣核?就这副尊荣你觉得能侍候贵人?”连五官端正都算不上吧。
“这是简笔画!简笔画你懂不懂?”唐瑛总要维护自己残存的一点尊严, 随手再画个不成形状的发髻,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女人:“这样也不行吗?”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你行你上!”
傅大人接过笔,重新换了一张纸,低头唰唰唰就画了起来,片刻之后一张足以贴在南来北往的城门口的人脸画像就摆在了案上:“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傅大人不但画了一张唐瑛的正脸照,就连旁边都加了文字注解,完全是依照城门口的通缉犯画像格式而来,姓名年龄祖籍口音连带人物特点全都用小字在旁注解。
“我以后一定要奉公守法,不然犯在大人手里,只怕逃到天边都能被抓回来。”唐瑛面无表情端详自己的人脸画像,越看越臭美:“还真别说,大人都没瞧我一眼,居然就画的这般传神,难道我长的就不像好人?不犯一回法都对不住自己这张脸。”
“胡说八道!”傅琛忍不住用笔杆在她额头敲了一记,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多瞧你几眼,难道你就会把我放在眼里?”
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唐瑛连忙转换话题:“指望我画出中年宫人的模样难度太大,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长的低眉顺目,存在感很低,模样极为普通,而且她从进屋之后可能就有意识的避着我,大多时间都低垂着头,真要在她身上找出什么特点,居然完全想不起来。”
一个人不但存在感很低,还让人找不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宫里本身就是很离奇的事情。
唐瑛在影卫也混了不是一天两天,那些收集情报的禁骑司影卫长的好的全进了各府邸,但另外有一种丢进人堆里就跟一粒砂落进了沙漠,专事乔装盯梢之事。
“我敢肯定,她肯定不同寻常。”太过反常即为妖:“泰半还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她在禁骑司这么多年听说带走不少人。况且我与人无怨无仇,唯一结怨的就是大长公主,不但逼的她儿子被流放,还杀了她府里不少人,恐怕她早恨我入骨了。”
傅琛暗叹一声,知道她在逃避自己,但他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哪怕知道眼前之人有一身的坏毛病,画个人像跟五岁小儿一样抽象,可是抵不住落进了他眼里拔不出来,还能怎么着呢?
“就算知道是大长公主派人做的,也不能直接冲进她的宫里搜人吧?无凭无据她也不是好惹的。”
唐瑛:“好好的冬猎本来还以为能出来玩几天呢,就算是不能打猎,可也能带傅英俊在林子里跑跑啊。”她回身往床上倒去:“算了算了,我还是继续睡吧。”
傅琛拿她没办法:“你好好歇着吧,暂时先别出去,等姚姑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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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傅琛所说,姚娘接了这个案子,头一个想到的也是大长公主。
她晚些时候过去拜访大长公主,却敏锐的发现大长公主以前急迫的态度隐隐生变,不但再没提让她联系甘峻之事,竟然连禁骑司的事情都闭口不谈,一味提起冬猎之事,倒好像突然之间就放下一切,学会享受生活了。
姚娘想不明白她的变化,却觉得不大对头,似闲聊一般提起馨娘,她却道:“出发之前馨娘有些不舒服,猎宫又冷,怕她病的严重,便没带过来。你若是想她了,等回去之后去府里见她也是一样的。”
她近来对大长公主格外上心,明明来的时候手底下有人见到过馨娘,没想到大长公主却矢口否认。
见姚娘沉默,大长公主笑道:“我听说一个消息,说是有人中毒了,你不会是想栽赃给馨娘吧?”她眸光一沉:“姚娘,你可是公主府里出去的老人了,不回馈旧主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往旧主身上安罪名,这不大好吧?”
姚娘也知道此刻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当即陪笑道:“主子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就是问问馨娘,以前备着的许多药丸子都用光了,想找她再配些而已。”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你没这个心思就好。”她也懒得跟姚娘周旋:“反正你若非要本宫不安生,那本宫也要对不住了,说起来南越王那位世子模样生的倒是不错,与他亲爹长的可不大像。”
她居然拿赵冀来威胁她?!
姚娘心里发寒,面上绷的死紧:“是嘛,奴婢还没见过呢。”她起身告辞:“奴婢譬如街边路上的石头又臭又硬,主子可是宫中精美的玉器,不值当的。”
等姚娘的身影离开垂虹殿,大长公主胸膛起起伏伏,恨恨道:“她这是要跟我玉石俱焚吗?”
主仆相争,芸娘大气也不敢出,直等姚娘离开才敢上前去劝大长公主:“主子息怒!陛下这次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查,猎宫从昨晚进出就查的特别严密,姚娘带着人在宫里到处转悠,虽然不见有人特意盯着垂虹殿,但馨娘再藏下去恐被找出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馨娘送走。”
大长公主此次出行带的人手本就不多,也就外面几个侍卫外加几个贴身宫人,她略一思索便吩咐:“派人去找二皇子,让他想办法。他既然想要从本宫手里拿好处,也不能只凭一张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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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派宫人前去向二皇子传话的时候,长淄城内的吉祥赌坊里,桓延波已经输红了眼。
他上了赌桌就忘了烦恼之事,也不知道在牢里被拘的狠了,还是身边陪着新结识的兄弟,开初还是有输有赢,玩的很是开心,可是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他身上的银子被输的精光,催促着两侍婢回府取了两回银子,眼瞧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都被输了个精光,还不肯罢手。
雨晴上前去小声劝:“公子,咱们先回去吧,家里带出来的银票都输光了,再玩下去就只能卖宅子了。”
桓延波霸王一样的人,输红了眼哪还记得自己此刻仍在“流放途中”,一把拉过雨晴的手腕按在赌桌上:“赌这个丫头!模样不错还会拳脚功夫!”
赌桌上哪有什么好人?
一帮汉子兴奋的嗷嗷直叫,还有人上手去摸雨晴的手:“小丫头细皮嫩肉。”结果被她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大笑:“哟哟,小脾气还挺辣,爷喜欢!”
雨柔急的团团转:“公子,您不能这样!”
桓延波眼一瞪:“再多嘴连你也加上!”
雨晴最终被桓延波输给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那大汉拉过去才要揽腰,没想到她抬脚就要踹,被大汉一巴掌扇过去,绑起来塞着嘴巴扛在肩头带走了。
桓延波还要拉她来抵押下注,雨柔撒腿就跑,冲出赌坊还惊魂未定,不知该何去何从。
吉祥赌坊的大门口挂起了灯笼,虽然入了夜,但里面喧嚣不绝,人声鼎沸。
雨柔不敢独自回去,便苦苦守在赌坊门口,只盼着桓延波输光了能从赌坊脱身,没想到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反倒是坐在赌坊门口乞讨的两名乞儿瞧着她可怜,便问她:“姐姐,你在这等人?”
若是往日,雨柔定然不会搭理街边的乞丐,可是如今她满心惶然,哪管开口的是谁,只想找个人说说话儿:“我在等我家公子,他输光了怎么还不出来?”
小乞丐似老江湖跟她讲赌坊之事:“身上没银子也不怕啊,要么跟赌坊借贷,要么就打欠条,不弄的倾家荡产哪那么容易出来?我们在外面乞讨见的多了,不少年轻公子穿着光鲜进去,被剥光了打出来,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有了雨晴的前车之鉴,惊魂未定的雨柔既不敢进去,便只能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