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禁骑司日常(122)
元奕心中苦恼,一方面感动于皇爷爷对他的疼爱,一方面又觉得不该当着文武群臣对二叔如此严厉,更有甚者,他已经开始考虑将来该如何应对,这才召了傅琛与唐瑛入东宫商讨。
但如今南齐帝尚在,二皇子待他的态度都是一贯的温和,就算面上没什么笑意,可也没有撕破脸的迹象,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好跟南齐帝多说,生怕皇爷爷对叔父们态度更为严苛,那于叔侄关系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傅琛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皇家之事,也是疏不间亲,人家关起门来是父子叔侄,他只是个做臣子的,只能安慰几句皇太孙,与唐瑛一同出了东宫。
唐瑛一路之上都很沉默,两人到了宫门口,自有随从牵了马过来。
她今日骑的是腾云,翻身上马之后跟在傅琛身后慢悠悠的走着。
傅琛骑马在前,想想禁骑司无事,便索性回家休息,没想到身后的唐瑛也一直跟着他,两人也算得同路,他倒也没多说什么,然而眼看着到了自家门口,他翻身下巴,唐瑛竟好似才回过神来:“竟然跟着大人过来了。”她翻身下马:“既然来了,不如大人请我喝杯茶吧?”
傅琛:“唐掌事请。”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丫头恐怕是终于忍不住了吧?
他早料到有这一遭,面上却仍旧客客气气请了唐瑛进正厅。
傅琛的下人们见到唐瑛,皆喜气盈盈,奉茶的熊豫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一趟趟点心果子跑个没完,连着跑了四趟,顶着傅琛刀子似的眼神居然还替他留人:“郡主难得来一趟,厨房的文叔说昨儿买了驴肉,做的五香酱驴肉,想要请郡主留下来尝尝他的手艺。”
傅琛:“滚!”
唐瑛:“大人这是不欢迎我啊?”她沮丧的挠头:“我也知道自己厚脸皮,不请自来。”
熊豫:“不不,大人是让我滚。”若非不太雅观,他恨不得当堂表演一个就地十八滚。
傅琛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温和的眸子注视着唐瑛:“既然文叔想要留你尝尝他的手艺,我也没必要阻拦。”
唐瑛:说的好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为着自己的事情,她也顾不得了:“替我谢谢文叔。”
“哎!文叔肯定高兴!”熊豫颠着小步一溜小跑没了影子。
傅琛不由想起当初她身无分文被收留的日子,也是从傅府饭桌上的吃食大有变化,让他每日都开始留心这个小丫头有没有作怪。
唐瑛喝一口茶,借着茶水的热气平复心头感慨,不得不说有一段日子她都快拿傅府当家了,偌大的京城这座府邸也曾给她温暖。
她先是绕着圈子与傅琛谈几句禁骑司的事情扯闲篇,又谈几句元奕与元阆之间的暗流涌动,终于把话题扯了回来:“咳,凤部诏狱关着的一位东宫姓厉的大人,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他,不知道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傅琛早有准备:“你找姓厉的,是不是听说了当初白城以换防调兵,是他最先向陛下建议的?”
唐瑛当着他的面也不想隐瞒:“是,我想知道他当初提起此事,到底是先太子授意,还是纯属个人行为?”这也是她当着南齐帝的面表明态度要效忠元奕,实则对这小皇孙并无什么好感。
如果当初白城之事是先太子一手策划,她还真不可能去效忠小皇孙。
“你不必再查,我都替你查明白了,厉通虽然是太子府詹事,但这个主意还真不是先太子授意。你可能不太了解先太子,先太子有仁君之德,比之陛下要宽厚许多,更不会做这种自毁城墙之事。我近来细细查访,厉通表面上是太子府官员,但自从太子病重之后,他暗底里开始为自己打算,实则倒向了二皇子。而当时兵部附和他的两名官员看起来是中立派,实则也与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起身:“你跟我来。”
唐瑛跟着他一路进了书房,心中还处于震荡之中:“你是说……这些都是二皇子元阆的主意?”
傅琛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一沓供词:“你看看这些。兵部当初附和的两名官员也被我找了个名目抓了来,细细拷问。这些都是他们的口供。”
唐瑛入京之后,最想查的便是白城之事,但苦于自己一直不曾进入权力的中心,既无权抓捕官员,也没有人脉助她探到白城之事的肇事者,便只能一步步往上爬,想要凭自己的能力查到最终的凶手,恐怕得费些功夫,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兵部的官员呢?”
傅琛眉目不动,淡然道:“那两人的姻亲关系都在这张供词上,包括他们如何与万家接头,得了万家那边的授意。至于拖延粮草的官员,也与万家脱不了干系。兵部尚书就是个骑墙派,粮草之事还与户部官员有关。前些日子不是处斩了一批官员嘛,我便找了个罪名把厉通连兵部这两名官员一起加塞进去。留着他们的性命,若是让人察觉你有查白城之事,也是祸患。”
“厉通连兵部那两名官员都死了?”
凤部时常有秘密处斩的官员,加塞个把人根本不费功夫,傅琛顺手便灭了口。
“他们当初拿着万家的好处,就该考虑到会有这么一天。”傅大人低头,目光在自己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再抬头直视唐瑛:“当然,你若是信不过我,就当这些证词都是我瞎编的,也可以自己慢慢查访。”
作者有话要说:傅大人:瑛瑛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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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为什么?”唐瑛仍旧处于震憾之中, 却怕自己的话引起傅琛的误会:“我没有信不过你,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帮我?”她在禁骑司小半年, 接触到核心机密也是近几个月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越能察觉出傅琛的处境之艰难, 绝非外界看到的那样风光。
禁骑司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代表的却并非律法,更多的时候只是天子好恶与权势需求。
天子重用的时候固然炙手可热,一旦需要向天下人谢罪, 恐怕头一个推出去顶锅的就是傅琛。
傅琛微微一笑,眼神清明的好似大彻大悟的僧人:“没什么为什么,就是单纯想帮你而已。”
唐瑛知道帮她背后所担的风险, 所以才更不愿意牵累别人,但没想到傅琛却不声不响的帮她查清楚了这背后的一切。
若给她自己去查,恐怕还得费一阵子功夫,但傅琛假借公务之便帮她查了,无人知道便罢了, 哪一日被人揪出来恐怕又是罪名一桩。
“你自己还在风口浪尖上立着,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怎么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唐瑛不由自主口气便软了下来,就连眼神也不再是戒备而疏离的。
傅琛能得她片言只语的关心, 只觉这段日子的费心筹谋没白费, 此刻更要展现自己的“高风亮节”,便道:“我自己处境如何,心里有数, 不消你操心,倒是你有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见她仍旧怔怔瞧着自己,眼神温软感激,他心中更是雀跃,偏面上不显露半点,还要摆出一副正经讨论的样子:“我回想二皇子这几年所为,他先是暗中派人蛊惑陛下以换防的名义调兵,分薄你父的兵权,并且拖延唐家军的粮草军饷,削弱战力;接着在听闻白城被围攻求救之时,派人暗中截住了求救的人,拖延时间;然后在预估白城守不住的情况之下,才向陛下自请出征,以救白城之危,并且带了唐大帅的女儿入京,照顾一段时日之后请旨赐婚,这是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他定然有所图。”唐瑛今日倒成了个虚心好学的孩子:“但他图什么呀?”她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但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反问傅琛。
“唐家数代驻守北疆,在北疆防线军中声望极高,况且北疆将士都是从你父亲帐下走出来的,算是唐家的心腹。而万家在朝中皆是文官,并无武官的支持。二皇子想要得到武官的支持,唐大帅战亡之后他再娶了唐氏女,是不是就能得到从唐家军中出来的武将的支持了?”
唐瑛背后沁出冷汗:“他为了得到武将的支持,竟不惜用一城白城来作注?还连累了我父兄的性命?”
傅琛想想,再抛出个炸弹:“其实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不过我前阵子得到秘报,说是二皇子曾经数次偷偷派人前往白城,想要游说你父亲支持他,但据我所知,唐大帅态度坚决,只效忠当今天子,他游说不成这才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