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碧绿细长,有锋利的竹纹包裹着整个叶身,很是容易刮伤人。可那竹叶尖尖的一角却是抵在少年掌心,连两侧锋利的竹纹都被少年轻轻用手框住,只余下略微圆润有弧度的尾端朝着她。
虞归晏心头微暖,接过竹叶,连竹叶上茸茸的细毛都被少年擦了个一干二净。她不由得抬眼去瞧那少年,可他却似乎完全未曾注意到这些小事儿,只笑盈盈地瞧着她,那笑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干净。
她也随之浅浅笑开,分明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啊,却这般细致体贴。
她道:“那就有劳沉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终于可以放齐世子出来了
第22章 齐王世子闻清潇
宽阔的官道上,悠扬的乐声响起,偶有生涩的乐声夹杂其间,却丝毫为折损那份欢快的泛动,轻快的调子伴随着两人的身影拖在渐西斜的残阳中,暖色渐生。
虞归晏吹得累了,便捻着竹叶把玩。
闻沉渊瞧着虞归晏虽是不再吹奏,可心情已是比初时好了许多,便也停了下来:“这竹叶虽比不得那些个珍贵乐器的音色,吹出来的声音却也算得上是一绝。”
虞归晏举起竹叶遮住半落的残阳,那雾霭沉沉的光线捎带了一层浅浅的绿色映入她的眼中:“沉渊如何会这般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简直颠覆了我对闻氏中人的认知。”
闻沉渊笑道:“其实子安是想说我简直不像闻氏一族人吧。”他将竹叶抵在唇边,浅浅滑动,悠扬的乐声缓缓流淌,少顷,他道,“闻氏家训中有一条是‘慎独’。慎独、慎独,严于律己,表里如一也。我做不到像大哥那般光风霁月,索性不做了,不也算一半的慎独吗?表里如一嘛!”
虞归晏举着竹叶的手微顿住,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好。
闻沉渊道:“觉得我说的是歪理,是吗?”
虞归晏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君子慎独四个字都快被他曲解了个彻底。
闻沉渊倒也不恼,反而笑吟吟地道:“歪理也占一个理字啊!”他瞧了瞧天色,仔细地把吹过的竹叶插.入腰带中,“差不多了,子安且过来,让我这个说歪理的人捎你一程吧。”
知晓了闻沉渊是疏朗的性子之后,虞归晏索性放开了心怀,故作嫌弃的道:“既然你都承认自己说的歪理了,那你自个儿歪过来好了!”
“那也行啊。”闻沉渊眉梢一扬,便要走过来。虞归晏却直觉没那般简单,正待开口之际,远处低低的马蹄声传来,两人顿时齐齐转头去瞧。
今儿不知是何缘由,走了那般久都没瞧见马车,没曾想竟是在此刻有马车经过。方才走过的官道路分五岔,马车自正中的陡峭险峻道路而来,那条路恰巧便是他们方才走过的天机山那头,想来也许是哪户人家去了天机山礼佛,这个时辰才归京。
闻沉渊瞧着瞧着,却是微微眯了眼,若有所思。
虞归晏问道:“那我们等等吗?”
若是礼佛归京之人,应是会愿意载他们一程。
自远处而来的一行人并不多,只前后跟了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侍卫。虽是有些远,倒也能瞧清那马车是雨过天青色的车帘。闻沉渊迟疑须臾,待得马车再走近些,他便真切地确定了来人:“等!”他眼中盈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若是我没瞧错,应当是我大哥。算算日子,大哥也该回府了。”
虞归晏心中一震,闻沉渊的大哥......
她的目光倏然转向那渐近的马车。
齐王世子闻清潇!
闻沉渊却是未曾注意到虞归晏的僵硬,只一心沉浸在能见到闻清潇的喜悦之中。自前年开始,大哥更多时间是在天机寺修养,鲜少归家,他见大哥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不同于闻沉渊的喜形于色,虞归晏的心情颇为复杂,她是对传闻中光风霁月的闻世子心怀景仰,也曾经想过瞧瞧闻清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可昨儿夜里却教她知晓了原身的未婚夫君是闻清潇,景仰中便不觉混杂了一丝排斥,不愿意瞧见他的排斥。
无论这两人到底如何想,那马车到底是驶近了。随行在侧的闻致瞧见了闻沉渊之后便立刻向马车内之人低语了几句,而后整个队伍停在了原处,亲随也随之下了马,却并未立刻向闻沉渊见礼,而是又到马车侧低语数句之后方才转身齐齐向闻沉渊行礼。虽是行的揖礼,却是接近天揖。
闻氏礼仪之严苛,由此便可窥见一斑。
虞归晏一扫而过,便瞧见那先下了马的亲随撩开了锦帘。她的目光便也随之落在马车内那人的身上,锦帘虽是撩起了一半,却只瞧得见个隐约。
宽阔清雅的车厢内,一个男子执书端然而坐。
男子半身被锦帘遮住,只瞧得见他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阔摆青衫,外笼同色广袖长袍,便是未瞧得面容,也叫人不由自主地觉着这当是一位淡泊而从容的君子。挂头红的和田美玉压在天青色长袍上,难得地为那份宁静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清透,端而不古,雅却不众。
虞归晏正待再瞧仔细些,闻沉渊却是愉快地开了口:“有车坐了,走吧,我们过去。”
待得两人走近,闻清潇已是下了马车。
三月里的残阳刺眼得很,浅浅疏漏在摇曳的树荫下,层层光斑散落,虞归晏阖了阖眼,这才瞧清了他的眉眼,如画笔晕染的丹青水墨,隽永悠长。略微苍白的面色丝毫未曾折损那份清隽,反而如冬夜吹雪,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三分清冷滟华。
她听过的那些关于面前之人的传闻里,竟没有一句描绘出他的半分风骨。
许是察觉到了她在瞧他,他转了眼,向她微颔首,礼数周全却又淡泊疏离。
细碎的光影斑驳摇曳,连同着她的身影倒影在那双宁静淡泊的眼眸中。
第23章 这是我朋友
两人的视线方一对上,便错了开来。
这厢,闻沉渊的视线甫一与闻清潇对上,便以手抵唇,以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毕竟他是因为被老顽固罚跪祠堂才又偷跑出来的。正无计可施之际,眼角余光里瞧见了虞归晏,他便一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大哥,这是我朋友,乔子安。”
旋即又跟虞归晏笑着道:“子安,这是我大哥,闻氏清潇,你跟我唤他大哥便是。”
虞归晏却是执了周全的敬礼:“草民乔子安,见过世子。”
微低的视线中,闻清潇略近了两步,那枚挂头红和田美玉便清晰地映入了她眼底。
闻清潇腰间佩戴的是与她身上那枚玲珑缠枝莲玉佩相同规制的玉佩,两枚玉佩和在一处,当是一个完整的圆。古人以玉的圆缺讲究姻缘美满和顺,夫妻一人一枚不完整的玉佩,唯有和在一处才是一个完整的圆,讲究的便是姻缘美满需夫妻二人携手共进。
原身身上那枚玉佩果真是定亲玉佩。
最初倒是她想岔了。
正在她思忖间,知觉手被人虚虚托起,托起她的那双手修长而清透,只指尖泛着些微的凉意。旋即,男子低沉清缓的声音自她前方传来:“子安不必多礼,你既是沉渊好友,便随他称我即可。”
虞归晏顺势而起:“多谢闻大哥。”
闻清潇待虞归晏直起身,便收回了手,退了回去,端方守礼。
闻沉渊不待两人絮语,便插了话头道:“大哥,天色快晚了,我们先上马车再说吧。”言毕,他便推着闻清潇往马车上走,又朝虞归晏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跟上来。
马车很宽,即便是坐了三个人,也还有极大一片空间。上了马车之后,闻清潇便拿了一卷书,专注凝然地翻阅,虞归晏因着与闻清潇并不熟稔,也不大开口,但好在闻清潇便只是安然地坐在那处,也并不会教人觉着尴尬沉寂,他身上的疏隽淡远,只教人也不自觉间舒缓宁静。
倒是闻沉渊一个人在那里时不时地闲聊两句。此刻,不知道自马车中找到些什么,他低了头仔细地拆着。拆开后,鸽子蛋大小的暗黄色果肉便露了出来:“竟然是杏脯!”
他便笑着朝正在温书的闻清潇道:“还是大哥比老顽固疼我。”
闻沉渊轻轻翻过一页书,声音温和清透:“知晓你爱吃,便捎了些回府,如今倒是正好,你且与子安匀些。”
“知晓了。”闻沉渊笑着将纸包推至虞归晏身前,“我大哥马车上一向没有零嘴,有杏脯已经算是不错了,你将就着些,等回了城内,改日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