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骨(126)

闻澹在闻沉渊逐渐疑惑的目光中跪了下去:“世子妃不知何时才会醒来,属下斗胆求二公子规劝世子。”

第101章 清潇不敢不归

时雨绵密, 洗皱一池绿竹。一袭红袍的妖冶男子扶着一袭白袍的男子自池边掠过, 池中新添绝色。备了药材的顾礼、顾义从主寝疾步掠近两人:“王爷, 太傅。”

风间琉栩见得了来人, 立即毫不留情地将搭在他身上的顾玄镜推了过去:“扶好你们家主子。”

顾玄镜受了重伤, 又因着忧虑虞归晏伤势, 暗中在齐王府外滞留了一夜, 伤势加重, 本就没甚力气,此刻被风间琉栩一推, 闷哼一声,险些跌倒,好在被顾礼、顾义二人扶住了。

两人扶住顾玄镜,这才发现素来爱洁的顾玄镜一袭白袍染满斑斑血迹,腹部的血甚至层层晕染开。两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太傅, 这......”

风间琉栩凉凉地道:“为了见齐王世子妃一面, 他也是不要命了。”他瞥了一眼顾玄镜, 语气更凉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为了见一面, 把自己搞成这样, 明明如果闻清潇真死在幽陵, 以后有的是你见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呢?”

顾礼、顾义都很是敏锐,听得出风间琉栩对顾玄镜对付闻清潇的事松口了, 至少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人对视一眼,感激地道:“属下替王爷谢过太傅。”

王爷这些年这么过来的,他们做下属的有目共睹。

风间琉栩落在顾玄镜身上的目光幽深若寒潭,半晌,他只抬了抬手:“赶紧扶进去吧,再晚了,没准你们主子就死了。”

他想起了在齐王府附近找到满身狼狈的顾玄镜时,他说的一句话。他说,“琉栩,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不会收手,要么我死,要么闻清潇死。”

“是。”两人也知风间琉栩只是不得已才应了自家王爷所求,此刻定是不怎么愉悦的,他们便知趣地不再絮说,赶紧扶了顾玄镜进主寝。

“也不知道到底是你们主子作了孽,还是我作了孽,他今年算是把这三十多年没受的伤全受了个遍,我也倒霉地为他遮掩了无数次。”

风间琉栩跟在三人身后便要进卧房为顾玄镜疗伤,可方才走了数步,一枚香囊滚落到他垂地的袍角边。他蹲下.身捡起香囊,是玄镜这数十年来一直佩戴的竹纹香囊,也是虞氏喜欢佩戴的。

自虞氏走后,这枚香囊玄镜从未离过身。

他抬眸看了看前方那一袭白衣,相交数十载的好友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值得还是不值得,他不懂,也懒得懂。可到底是在见着好友这般疯癫时,退步了。

脑海中忽而浮过离宫前齐王一身风霜地跪在同政殿前,他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半晌,到底是迈步进了卧房。

只要天下不大乱,他便做个瞎子聋子也罢。

......

为顾玄镜包扎好,风间琉栩搁了剪子与纱布,见顾玄镜还兀自垂目坐着,他轻叹道:“就为了见她一面,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值得吗?”

值得吗?

顾玄镜想起昨日里虞归晏决绝地将他推出去,心里就像是破漏了一个口,不断有凉风渗入,冰凉了他的心。凉意萦绕的心空洞得可怕。

哪怕明白她恨他入骨,可当她真正毫不犹豫地推他出去,他本该平静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疼痛,宛如被搅碎,连呼吸都困难。但饶是如此,他却还是放不下她。

或许真的是失去后才会明白曾经那段光景多么珍贵。他在书房处理政务一日,她便能安安静静地陪伴他整日,安宁又静然。可如今都变了,她不要他了,嫁给了齐王世子。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可那腹部的疼痛却抵不过心上疼痛的一丝一毫。疼痛太难熬,他难过得屈了身,重重地喘息。

忽而,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掩藏了太多情绪:“值得。”

尽管她恨他,可他爱她,想见她,所以哪怕再痛都值得。

“何况这都是我欠安乐的,当年若非是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没有处置好与青澜的关系,她也不会想要对青澜下.毒。”

想起十年前从静心湖抱起浑身冰凉的她,他的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后来尽管是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冷落她,暂时另立青澜,可我该告诉她的,我以为等解决所有事情后再去解释也来得及的......”

他阖了阖眼,遮住满目苍凉,却掩不去心底的空洞。

旧事再提,纵是风间琉栩,也止不住心间凉意,作为男子,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好友的作为算何过分的错误,他虽不近女色,但也知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何况玄镜还是为了护着虞氏而假意册立乔青澜,根本不会与乔青澜行房,更不会将乔青澜载入族谱。

千算万算,玄镜以为算到了所有,却没料到虞氏这般决绝。他当时滞留在京,闻得消息都是止不住的发寒,更何况玄镜?

风间琉栩哑然良久,开口道:“好在她回来了,即便她恨你,甚至不愿意再听你的解释,可你既然决定纠缠到底,无论如何,还是该寻个时辰同她解释清楚,至少让她明白你当年没有负过她。”

**

同政殿。混沌天地间,雷雨交织,无尽滂沱的雨砸落在青石板面,亦砸落在跪于同政殿外跪着的齐王身上。

少顷,同政殿殿门从内缓缓打开,年轻些的内监为曹文撑开伞,稍稍落后曹文半步,随曹文下了台阶。齐王闻得门扉开合声,立即看了过去,见得不是惠信帝,他的眸光微暗。

曹文走得很快,不过须臾便到了齐王身侧。他示意跟在身后的另一个内监为齐王撑了伞,礼数周全的行了礼:

“外面雨大,王爷自朝会后便一直跪在殿外,想来是累了,也该早些回府了。”

曹文的话说得委婉,但齐王又如何听不懂?他岿然不动地跪着:“多谢公公提醒,本王不累。”

饶是跪了数个时辰,齐王仪容也未有半分狼狈,背脊亦是挺直,不见分毫倦色,尽是身为闻氏族人的从容清肃。

曹文轻叹一声,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恕奴才多嘴一句,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陛下既然下了旨意,那便不会更改,王爷还是回罢。”

齐王又何尝不知何谓君恩,他可以为社稷为君上死而后已,可陛下如今要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长子的性命啊!

他一族为江山社稷效忠数百载不曾有异心,他本以为陛下至少会有犹疑,他也还有时机挽回,可没想到陛下当日便下了旨意,根本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亦是不给他留活路啊!

他缓缓开了口,声线如腐朽般枯老:“公公不必再劝,本王不会离开。”

曹文等了片刻,又见齐王着实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便叹息一声要回同政殿复命了,可不过方才微抬了视线,便见着一方玄色袍角,乳白的玲珑缠枝莲玉佩压在玄色阔摆间,有凉雨砸落,竟似是未湿其半分。

便是还未瞧得面容,那一身圣人名士的风骨,也绝不会叫人错认。曹文立即行礼道:“奴才见过世子。”

行至曹文面前,齐王身侧,闻清潇止了步伐,清冷和缓的声音与凉雨交织:“有劳公公通禀陛下,孤有事觐见。”

“劳烦不敢当,都是奴才应该尽的职责。”曹文恭顺地笑着应了,又看了转首的齐王一眼,便折返同政殿了。

曹文知晓父子两人定是有话要说,也便带走了一众人。齐王早在闻清潇来时便微侧了首,可跪着的姿势却未有半分变化:“清潇,你不在府中陪着归晏,进宫做甚?”

闻清潇将手中伞倾斜向齐王,为他遮住了风雨。他未答,屈身去扶齐王,凉雨沾湿了他的衣摆,他只道:“父王,回府罢。”

被闻清潇扶住,齐王身子一僵,即便长子不说,他也明白长子为何出现在此处,今日散朝后他久久未出皇宫,以长子的聪慧,便该料到了他在何处,亦才会进宫。

“为父求得陛下旨意便回去。”这般近的距离,齐王才发现自己长子面色苍白如雪,他的呼吸陡然粗重,“你回去陪归晏,她有孕在身,你该多陪陪她。”

长媳腹中怀的是他们闻氏第一个孙辈,亦是清潇唯一的子嗣。

闻清潇被齐王握住手臂往上,他却没有起身,而是反握住了齐王的手臂,带着他起身。在齐王沉重的目光中,他道:“我将一切处理停当便回府陪归晏,父王也回府歇息罢,我会活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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