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贵女做谋士(82)
此案尘埃落定后,宫里传出旨意,授予顾周二府忠义牌匾,家眷归乡后,由国库出银,充做出抚恤金供养老人孩童,男丁皆可入书院继续求学,免收学费,成年男丁原本有功名有官职的,可重新入朝。
周家早被赦免回京,此次更多是种名誉上的翻身,而顾家就不同了,顾家的家眷如今还在北境流放之地,这一旨圣意带来的,是彻底的改变。
当初顾忠年出事时,他们这一支被族中革出了族谱,如今顾忠年翻案,族中第一时间派了人随行,前去北境迎接顾忠年的家眷。顾忠年无子,只顾延庭一个侄子,但忠良岂可无后?顾家族里已经盘算起了过继之事,顾延庭血脉虽更亲近,却是不可,因其生父也只他一个儿子,这种情况是不能过继的,所以最后只能是从旁支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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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高照,道旁照水芙蓉开得妍丽,正如诗中所言,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城阳公主府上,堂厅中顾小楼正在与城阳坦白身份。
“真是难以想象,原来你是这般身世,胆子也真不小,你可知以流放之身逃窜,一旦被官府抓住,可是死罪!”城阳一边嗟叹,一边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心中百转千回。
顾小楼笑了,浅声接道:“从前隐瞒殿下,实属迫不得已,还望殿下见谅,只是民女还以为,对于民女过分胆大的这个毛病,殿下应当很是熟悉了的。”
城阳笑嗔一眼道:“不,本宫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时常能被你惊到!听闻顾家人已在回来的路上,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要回顾府做回千金大小姐吗?”
“这正是小楼前来与殿下相商的缘由,下面这些话听起来虽像极了客套话,但每一句都是小楼道真心话。这两年里,得蒙公主殿下的信赖照顾,小楼做了很多自己从前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畅快开心的瞬间有很多,如果顾家没有翻案,能这样一直留在公主府中何尝不是小楼之幸呢?
可那是小楼身无牵绊心无挂碍的时候,如今,顾家归宗,有几百双几千双眼睛在盯着顾家上下,这时候,我若继续留在公主府上,不论是对公主、还是对顾家,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因而只能在此向公主殿下告罪请辞,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小楼还尚未想好??????”
“教你这一说,本宫还真有几分舍不得了!”
“殿下若不嫌烦,小楼会常回来看殿下的。”
“哎哎哎,先别说了,反正顾家还得在路上走几个月才能回来呢,这段时间你就先在本宫府上呆着。”
“好。”
这本也是应有之意,有两年的看顾之情在,顾小楼若前脚道别、后脚就告辞了,实在有些不地道,要走也不急在这几个月。况且,城阳如此说,也是给她面子,到底何时走何时留也不是一语就定死了的。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她并不是真的没有规划。只不过,要她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这辈子是注定没可能了,公孙绩那里她日后也会坚持去的。
她之所以离开公主府,固然与顾家归来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实则是,成王在储位之争中的赢面太小了……
大魏需要的是更英明更强势的君主,崔氏对成王的影响太大了,可以想见,今后若真是成王登上了帝位,那世家绝对会卷土重来,元庆帝这一生的心血很有可能毁于一旦,作为一国至高无上权力的拥有者,元庆帝不可能容忍将来出现这样的结果!
所以,除非成王选择造.反,否则,他是不会有机会登上大宝的,因为今上是不会选一个可能推翻自己半生成就的儿子,来做皇位继承人的,他可是育有十二位皇子,不存在别无选择。
加之成王此前去江北治水时,为搜集废太子勾结刘广的罪证,故意拖延救灾时间,实在有违元庆帝的爱民仁政……
第79章
养心殿,御案前的元庆帝双目微垂,正凝神翻阅着刚拿到手的密信,薄薄的几页信纸,他却看了足有一刻钟之久,越往后看,眉头越是蹙得厉害。
“许家小子从宗人府出来去了哪?”元庆帝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静寂。
“回陛下,哪都没去。”
“长公主府里可有动静?”
“听说前几日处置了几个下人……”
元庆帝眼风一厉,问道:“这么说,这信上写的都是真的了?”
“许公子同秦王殿下对话时,我们的人就守在门外,所记内容不敢有误,许公子回府后处置的下人中,有一位是跟了其多年的小厮,侧面来看符合秦王的推断,但具体的查证结果只有许公子自己知道了。”
“朕知道了,叫负责韩王府的人继续给朕盯紧了,不要松懈,你退下罢。”
“是。”话音落下,下首飞鱼服佩绣春刀的男子行礼退出,殿内又重新归于了沉寂。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元庆帝忽放下了手中信纸,朝旁喊了声“戴九金?”
“奴才在。”
“传人进来,朕要拟旨……”
隔日,庆宁长公主府上接到一封圣旨,还是一封赐婚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元氏之女元奉清温婉贤淑、恭俭敦厚、才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有长公主庆宁之六子许沛东,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元奉清待宇闺中,与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与二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庆宁长公主咬牙接下了旨,转头就被气了个仰倒,第二天又入宫求见了元庆帝,她深知这个弟弟的脾气,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是绝不会插手自己府上之事的。
只是,待再从宫里出来时,长公主的脸已变了一副样子,不复往日的嚣张,而是冰冷的可怕。轿中,长公主闭着眼对侍女吩咐道:“回府后,将六少爷带到祠堂来见我。”
庆宁长公主的驸马是她自己挑的,许家本属老牌勋贵里的一支,只可惜前几十年一代不如一代,一直到了驸马这辈才有了起色。
公主驸马共育下六子,前头几个都颇有出息,惟有嫡幼子许沛东自小便有些顽劣,没少让长公主操过心,但要说进到祠堂训话,也是少有的,可知庆宁长公主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长公主一回府,便摘了头钗换了素服,去了祠堂。随后,许沛东也被‘请’了过去,他一进门,就看到长公主正双手合十,直直地跪在蒲团之上。
“母亲…”
“跪下。”
许沛东刚一出口,就被长公主呛了回去,但他心中大概已明白缘由,便也未再多话,利落地应声跪下了。
“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此,所为何事?”
“儿子知道。”
“说说看。”
“陛下突然降旨给儿臣赐婚,看似是喜事,实则是敲打,态度的转变正是在秦王事发之后,想来陛下是知道了儿臣在负责秋猎防卫时,故意放跑刺客一事。”
“还有呢?”
许沛东闻言,猛地甩头看向身侧道:“陛下知道了是韩王?”
“隔墙有耳,话就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你难道不知?”
“我?我只和秦王…”许沛东呆了一下,喃喃喏声道:“这么说,宗人府里的那些话…全被陛下派去的耳目听到了……”
“不然你以为,以你和秦王平平的交情,专门选了这时候去看他,不会惹来陛下的怀疑吗?”
“是孩儿错了,儿子愿受责罚。”
长公主闻言,敛目平静道:“不,是母亲错了。一直以来,念着你是家中幼子,出了什么事儿都有上面五个哥哥顶着,总不忍教你吃太多苦。却不曾想,将你养成了现在这般行事粗莽、不懂瞻前顾后,不会为家人着想的性子……”
“母亲!”
“不要打断我,听我讲完。世人总说年少轻狂,所以从前你与人打架斗殴、到处闹事的时候,我心中的都是: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你爹每次要严罚你的时候,我这个爆炭性子总会忍不住与他呛起来,就怕他罚的太狠了激起你的逆反心来。
你大哥则与你相反,因他是长子,我同你爹对他的要求,从小就比对你们几个要严格。可这些年来,你大哥为家中做了什么?你又为家中做了什么?五个哥哥,哪个没为你解决过几桩麻烦?如今你们长大了,我才真正看明白,果真慈母多败儿!我这么多年对你放纵的结果,就是全家人跟在你的后面,替你收拾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