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贵女做谋士(15)
顾小楼听了他的话,一时也疑惑起来,看这老头须发半白,怎么也有六十上下了。若他所言非虚,这把年纪还能惹得一向只理军务的西北王亲自下令关押,定非寻常之人……
她秀眉一挑,又试探道:“哦?那请恕晚辈斗胆请教一句,不知前辈是如何触怒了西北王,才被关进这四方大牢的呢?”
老头并未立时回话,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又道“小丫头心太急,怪不得连自己被人陷害的原因都不清楚,莫名其妙就进了牢里。”
顾小楼心下微怔,没有答话,低垂着头似在思忱什么……
老头见她被戳到痛处后一副蔫儿搭搭模样,觉得有趣,话开始多了起来:“听你方才所言,那胡家小姐倒是个城府深的,其实她害你,未必是因为你!不过胡勇一死,卧云城怕是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未必是因为我?前辈有所不知,我不过无依无靠一介孤女,除了这条命,我还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她并不是没有往别的上面想过,但始终不敢确定。
老头露出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没再多言,转而又道:“听你所言,你似觉得胡府那位公子是被冤枉的?”
自出事以来,顾小楼一直在努力回想前前后后的每个细节,加上方才云丞宣的一番补充,她心中已渐渐梳理出一个脉络,只是她如今行动受限,心中所存的猜疑还得不到佐证。
甘肃总兵胡勇前后有过两任正妻,嫡长子胡惟远乃是第一位正妻所生,自八岁起就被留京隐作人质,胡勇被封甘肃总兵之后,胡惟远得尚当今圣上甚为宠爱的城阳公主。但只得了个驸马都尉的三品闲职,并无实权,且至今仍不得返回西北。
嫡次子胡惟炎,便是那日被胡梓沅唤作四哥的男子,兄妹二人皆是由续弦的张氏所生;至于那个被称作残害父兄的男子,则是十几个儿子中最得他看重的庶长子胡惟贤。
事发当晚,胡勇原本是在书房召见庶子胡惟贤,中途除饮了一杯碧螺春外,只进食过一碗银耳莲子羹,之后不久便突然毒发。最后经过查验,在茶杯的杯沿及羹汤的碗壁上均发现了残留的砒*霜。
胡府内院一向是由正妻张氏在打理,这厨房也不例外,经手羹汤的都是张氏母子的人,只是负责茶叶却另有他人。原来,胡惟贤的生母阮氏乃出身江南出产贡茶之地,胡勇甚爱饮茶,故而阮氏每年都会让娘家偷运一部分过来,除阮氏母子并无他人经手。
茶叶和羹汤同时被验出了砒*霜,双方的嫌疑原本是一样大的,却不想,问题出就出在了盛羹汤的碗中还带了一柄汤匙,这柄占着汤渣的汤匙上并无验出砒*霜……所以汤碗上的毒其实是汤被人喝下去之后才投进去的。而当时屋内除了中毒的胡勇,只有胡惟贤一人,只有他有下毒的时间。
后经对府中下人的一番逼供,胡惟贤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招了,声称她开始时之所以撒谎茶叶中的毒是张氏下的,乃是受了胡惟贤的授意,是为让众人以为,下毒之事全是张氏母子设计陷害胡惟贤的。
最后,一个自导自演、毒害生父、嫁祸兄弟的罪名就落在了胡惟贤的头上。
但想起胡梓沅那日的古怪行径,顾小楼总觉得此事并非这么简单。即便胡勇死后入狱的是张氏母子,胡惟贤真的能得到胡勇手上的兵权吗?这正是她怀疑的地方,见这老头出言问起,她便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人能帮她解惑也说不定。
老头听了她的话,停了片刻才说了句:“这次,京城的胡惟远应该要回来了!”
顾小楼听他的口气不像猜测,像是有九成把握的样子,便出口试道:“为什么是胡惟远回来?害死胡勇的人就在胡府,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不是为得到兵权吗?既然如此,杀了胡勇却弄回来一个胡惟远又是何必,既担了风险,又可能使愿望落空,不是给自己挖坑吗?还是他觉得胡惟远这位嫡长子斗不过他?”
“胡惟远在京城那般艰险的环境下能娶到公主这块护身符,这样的人怎会简单?”老头继续接道:“杀胡勇的人是胡惟炎,这一招,既处理了深得胡勇倚重的庶子,又能引胡惟远回来同胡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是给自己挖坑?至于为什么胡惟远会回来,因为他一旦回来,胡家的势力必定要分化,到时朝廷再插入自己的势力,西北就不再是如今二足鼎立的局面了!”
确实是这样,可朝廷若是不把胡惟远派回来,直接将新的势力注入西北,借胡勇之死插手胡家的事务再转移兵权不是更彻底吗?毕竟胡勇一介封疆大吏,朝廷要拿他的死做文章,可谓名正言顺!顾小楼也未顾忌,直接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异议。
老头听了她的话,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你的想法原本也没错,只是你对西北局势的了解还不够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插手胡家之事并夺下兵权的人,除云正之外没有第二个有这个本事。甘肃总兵的位置,远非一般人所想的那么简单。胡家的人一旦被云正以外的势力取代,西羌北狄定会蠢蠢欲动,就是胡家手底下的将士也会军心不稳。边境不稳,国将不稳!”
听完老头这番话,顾小楼愣了许久。她突然发觉,眼前之人,或许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这个人,对西北够了解,对朝廷够了解,如果他还有更大的本事……
只是眼下她还有一事不明:“可是凶手对自己就这么自信吗?为何他的所作所为这般有恃无恐,难道他是算准了什么?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我虽对这凶手并不了解,但他们此番所为,更像是背后有什么人!”老头一语点破。
顾小楼经过刚才一番话,对眼前这位老头早刮目相看,既好奇他的身份又有心多向他教一些东西,便道:“请恕小辈冒昧,敢问一句,不知您是?”
老头一脸高深莫测,捻了捻胡子摇头道:“你不用知道老夫是什么人,除了云正,这里也无人知晓我的身份。不过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心里打起了什么算盘?说话越来越有礼数了。”
顾小楼不好意思地答道:“开始那不是误会吗,您老不会同我这个晚辈见识吧,况且您方才还说我记仇呢……”
老头也朗声大笑起来,叹道:“这股劲儿还在呢,哈哈,你这丫头说话有老夫的风范!”
“怪不得我好好说话的时候您不愿理我,敢情您在我这儿找乐子呢?得,我今后呢,二十四孝挂嘴边,保准在您跟前儿尽到礼数!”顾小楼故意开玩笑道。
“你这小丫头,是个嘴利的,云丞宣那小子定说不过你。”
“哼,他说不过我不是正好,就当给您出气了。”顾小楼顺口接道。
第15章
“虽说那云正老儿烦人的很,可他这儿子倒是个好的,为人正直且没有他身上那股迂腐之气,再有你给他治治,到时候说不定真能在云老疙瘩面前替我出出气。”老头也开起了玩笑。
“谁要治他……算上今天,我同他也就见过四次而已。还是头两回他救我,后两回我救他,我可算摸准了,我俩一碰上就准没好事,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八字相克,所以我可没兴趣治他,要治您自己治吧。”
顾小楼心里琢磨着,这老头每次提到云正都是各种损人的词儿不重样儿,看来俩人应该别扭的厉害,也是,都把自个儿别扭进牢里了……
老头听了她的话,倒似郑重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二人果真是每次遇上都会出事?”
“真,比真金白银都真…”
话还没说完,顾小楼突然怔住了,他们二人刚不是又见了一面吗……那她方才的话会不会一语成谶!?
一时整个人呆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她这一愣,倒是把对面的老头乐得够呛,看着刚还谈笑风生的顾小楼嘴都没来得及合上就愣在原处的样子,笑的背都直不起来了。
顾小楼这次是真的愣了很久,并且很认真地权衡了一下轻重。她心里暗自盘算着,如果这次再得到验证,今后再见了云丞宣要不要绕道走?云丞宣往西她绝不往西,云丞宣往南她尽量往北。何况按前几次的情况来看,倒霉的并不单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