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贵女做谋士(118)
公孙绩听到最后这句,眼神微凛了一下,西羌可是大魏此次出使西域的重要合作伙伴??????
“我记得老师曾经说过,陛下之所以要命人出使西域,正是为了联合被北胡赶出了草原的西戎,以共同对抗越来越强势的北胡人。而西戎如今正流落在西羌以北的楼兰一带,要想找到他们,就得先躲过由北胡占据的河夕走廊,这段路途凶险万分,若没有西羌的接应,即便走过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因此,我们此次要联合的除了流落在外的西戎,还有偏西一隅的西羌?????”
“所以你是打算,先向陛下禀明你与西羌王子非同一般的交情,再通过老夫在陛下面前为你作保背书,这样便可说服皇帝派你一同西行,并出使西羌?丫头,你可知此所一去到底代表着什么?它不仅代表着背井离乡,更代表着九死一生!
此去若成功确实将是福延大魏千秋的壮举,可这也是前朝历代前所未有过的冒险,这是随时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不能确定将来到底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即便做了无数的准备也没人敢说一句万无一失!”
顾小楼并未被吓退,反是将态度放得更加平和、将语气放得更加坚定道:“老师,学生知晓,您方才说言,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学生着想。您担心我只是年轻人的一时脑热,而根本没有严肃考虑过此行的后果,更担心我是为了逃避什么人、什么事?或者其它什么理想化的理由,才向您提出这一请求。您方才的提点和教诲,学生深感五内铭记于心,但也希望您能听我一言,学生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其实很简单,相信您听过之后一定会理解学生。
我今年十七岁,自恢复记忆以来我常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这短短的前半生里,我活得最畅快的时光是在什么时候?不过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我活得最尽兴的时光既不是幼年时的无忧懵懂、亦非失忆后的忘却前尘,而是在城阳府上做门客的那段时光。
事后再回想,它分明既不够简单、又不够安全,可却让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集兴奋、紧张、痛快于一体的血液沸腾之感。每天睁开眼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精神,虽然偶尔也会累,但好像永远都不会疲倦不会失去兴趣。
那一刻我明白了,参政,这个听起来女人似乎不应该有的野心,偏偏就是我在这世上最想做也最喜欢做的事!我想,如果我不曾见过那样的世界、不曾起过那样的志向、不曾享有过那样的喜悦,也许我还能在后院内宅中安此一生,可我见过、起过、享有过,我已经回不去了??????”
顾小楼说完这些,对着眼前同样肃目而立的公孙绩行了一个大礼,以表决心。
公孙绩直静了良久,才忽地惊叹声道:“好!不愧是我公孙绩看中的学生!人生在世总有一死,然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与其庸碌此生,不如活他个畅快淋漓轰轰烈烈!我当初没看错,你我师生本就是同一类人,所以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么这个保,我公孙绩今日便为你担了,望你不要令为师失望、不要令大魏的朝臣百官失望,更不要,令自己失望!”
这刻,顾小楼心中自生出这个想法后就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到此终于卸下了。有了公孙绩的表态,再加上戈达的帮忙,此事已经成了一半了,另一半,还在她自己和元庆帝对身上,实在不行,她还另有后援??????
红霞漫天,傍晚的光线柔和又温暖,师生二人站在夕阳下,面对面笑得狂放而热烈,这是顾小楼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容。
送走公孙绩后的第二日,顾小楼便见了戈达,同他详细认真地提起了此事,大魏这一次本就会派使者同戈达同回西羌,所以顾小楼的这一筹划更像是一份人情,从戈达角度来说,既然不管怎么样都要接受大魏来的使者,那么他也更愿意和熟人打交道,所以略作一番考量后便应下顾小楼的请求。
现在,就只剩元庆帝那里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先慢慢铺垫好自己的腿疾痊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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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半月,就是纳兰朝迎娶太子妃的大礼之日,然而,就在大婚前所有仪程几乎都快走完之时,纳兰朝突然接到了一封未署名的密信,信上写得正是关于他即将要迎娶的郑光之女—-郑玉芝的事情??????
纳兰朝将密信上的内容反复看过三遍后,才将信放下,旁边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封信的并上呈给纳兰朝的杨奇,悄悄看了眼纳兰朝的神色,一时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情绪,也不敢随意开口,便立在原地乖乖等着纳兰朝的查问。
“这封信是在哪儿发现的?”
“回殿下,是臣方才出门办事时,路边一个小乞儿送到我手上的,他只说她也是经了好几道手才拿到的。不过因送信之人行事太小心诡异,臣不敢放心,便将那乞儿带回来了,现就在外院押着,双眼也都蒙上了,可要再审一遍?”
纳兰朝略沉吟了一下,道:“再查,查到有线索为止。”
“是。”
杨奇接了吩咐便下去了,所以并未看见在他离开后,纳兰朝又往下传了道同样是查人的密令,不过这次查的,则是个有名有姓之人??????
第114章
崇德十一年九月初五,宜嫁娶宜出行,是礼部与钦天监亲测的良辰吉日,也是大魏太子与郑氏次女的婚期。
这些事都有专人操办,上到负责皇族事务的宗人府、下到负责京城安防的五城兵马司,无一不处在忙碌之中,倒是身为当事人的纳兰朝除了试试婚服并无太多可忙的。
然而就在同年八月下旬的某日,京中女眷里突然流传起了一则新鲜八卦,据说那刚因腿疾与东宫选侍失之交臂的顾府千金,竟然能下地走路了,恢复还与从前几乎无异……
消息滚到纳兰朝这儿时,他只结合顾小楼前后的反应,略一思考后便知此事定是另有关窍,简而言之,顾家之前可能确实撒了谎,而撒谎的目的,就是为了躲这桩婚事。
另外,细想过后,便知顾家今日这一步的时机也选得非常对,自己婚期在即,定不会选在这时候对顾小楼有什么行动,不然简直就是在打郑家的脸,他即便想再次将顾小楼纳进东宫,无论如何也得等到婚期三月之后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顾小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纳兰朝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并忍不住思考起来,她究竟想做什么……
八月二十九这日,距离纳兰朝婚期还剩六天不到,顾小楼终于等来了进宫的日子。
皇城巍峨,这不是顾小楼第一次进宫,但这是她第一次前往皇帝办理政务所在的养心殿,她跟在小太监后面一路跨过了十数道宫门,才走到了目的地。
将人送到后,小太监便退下了,接着,养心殿负责值守的宫人先是进到殿里给元庆帝通传了一声,才吩咐她在外稍候一阵,陛下在理折子待会儿忙完了就会叫她进去。
皇帝并未让她等太久,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就出来了一个总管太监,一边笑眯眯地略打量了她一下,一边颇为有礼地将她领了进去:“顾姑娘请。”
顾小楼微笑着点头致意后,便循着这位公公一同进了内殿,殿中很安静,龙涎香的味道顺着熏笼缓缓飘入鼻中,带着一丝令人静气凝神之效,顾小楼雅正大方地向龙座上的元庆帝行过礼后,就听到上首传来一道比她上次听到时,低沉虚弱了不少的声音:“免礼罢。”
“是。”
元庆帝双眼微眯,静静打量起了眼前这个纳兰朝曾亲自来向他求过婚旨的女子。
元庆帝一边观察一边在心中点头,单这么看,纳兰朝的眼光还不错,此女确有过人之处。
从进门、到行礼、再到被他这么盯着一言不发,此前举凡有过类似这样第一次被他召见的年轻人,多少会有几分紧张,但此女似乎没有,起码他没有看到。
短短几息功夫,他已经从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身上看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镇定,还有那种听起来很悬乎但又确实存在的——即使置身茫茫人群之中也会被人一眼注意到的气度。
顾小楼心中当然不是完全不紧张,不过元庆帝虽是第一次见她,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元庆帝了,所以心里的紧张是大打了折扣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