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春+番外(31)

“是。”老济安侯又轻轻笑了,像个完成了任务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认可。

老济安侯走了,殿里气氛又沉了下来。

“朕相信屈将军。”靖文帝攥着符印,华话里透着些许意味深长来:“派兵的话,就让谢家那小子领着兵去吧。他上次不是自请去过乌揭?”

“既然是有心要报效大梁,那就让他去。”

汪霁文脱口而出:“陛下,不可。”

陈褚卫倒是挑了挑眉。

“嗯?”靖文帝把玩着符印,面上无波,看起来倒是存了几分认真听的意思。

“陛下,谢三公子经验不足。”汪霁文摇摇头,又道:“若陛下真要派人,何不遣屈将军之子前去。古语有上阵父子兵,何况那屈小公子也是跟着屈将军待过军营的。”

“他?”

“他那身本事朕难道不知晓?”靖文帝略抬了抬眼皮,“他姐姐比他还强上几分。”

陈褚卫在旁边插嘴说:“汪大人多虑了。”他看了眼汪霁文,微微一笑道:“便是不能行,他也只管领着兵去罢了。那头屈将军自然知道怎么办,说白了,也就一带兵头头。上阵杀敌,排兵布阵,轮不到他。”

……

夜里消息传回了谢府。

第二日消息传到京城。

也传到许岁安耳中了。

她突然发了疯似的,直接就冲出了穆府大门。一人一骑疾行在干道上,她额头上隐隐露出了汗水。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谢府,丢了缰绳就开跑。她熟门熟路地翻过墙去,稳稳落在了院子里。

“谢舟喻!”

不能去,不能去。

这几个字像是一个个惊雷炸到了脑子里,她一扇扇地去推门。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许岁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转头又骑上马飞奔出城,城门大开着,人影一闪而过。

谢舟喻正领着将士往北而去,后门传来呼喊。

“谢舟喻,你给我站住!”许岁安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这几个字,她眼角有些发红,几乎是朝着扭头过来的那人吼道:“你不能去!”

谢舟喻愣了一愣,面若冰霜的脸透着疑惑,“有事?”

许岁安骑着马到他身旁,也不管后头多少将士等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稳了些许,声音却还是微微颤抖:“这次领兵你不能去。”

“到底有什么事?”他眉间带着不耐烦了,下意识看了眼前方。

“反正不能去。”她脸色一变,撇过脸去,眼里氤氲着悲戚。

谢舟喻凝眸看着她,沙子飞过那人露出的一节脖颈,白皙细嫩。他错开眼,轻声道:“回去吧。”说罢便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往前去。

“谢舟喻!”

三万将士黑压压的一片,从许岁安眼前掠过,狂风扬起旗帜,黄沙中越发看不清。

“王八蛋!”她脸涨得通红,死死拽着缰绳。可不过眨眼之间,她还是跟了上去。

谢舟喻,你他娘的。

第28章 所谓喜欢

夜里奔至一处山头,谢舟喻冷着一张脸,他看着那个坐在火堆旁的姑娘,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无可奈何之感。

“许岁安。”不知是太烦躁太生气还是为何,那个人的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似乎是理所当然又好像是水到渠成,就连他自己也怔愣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过来,抿着嘴稍稍走近了些。

他人生得高大,往人跟前一站,直接挡住了这月色,一下就将许岁安小小的身影笼罩住。清冷声音响起:“你跟着我做什么?”

许岁安收起了眼中的狠厉。她笑了笑,双手撑起下巴,偏着头说:“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是这些将士,还是北边战乱,亦或是这暗潮涌动的大梁。

更或者是——不放心自己?

谢舟喻盯着那双眸子,光华流转,清澈干净。她直直望过来,像是那年的初春,他去山上练剑遇到的第一个雨后。

微风吹动挂满雨珠的树叶,枝头嫩芽迎着日光青翠欲滴。云层被拨开,天空泛起碧蓝,化冻了的山河瀑布波光潋滟,青草香随着大地蔓延,划开一道又一道的迷蒙线。

他就站着,便是此生都不敢想的十里春天。

“你多虑了。”谢舟喻猛然心跳得有些快,这寒凉夜色也叫人手心出汗。他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想要驱除心中那毛毛躁躁的感觉。

许岁安收回视线,又盯着那火堆瞧。红红的火光把她的脸照得柔和了几分,少了平时咄咄逼人的凌厉。她撇撇嘴,像是抱怨:“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跳得更快了。

谢舟喻近乎是瞬间错开了眼,他很明显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你几时说过什么话要我听你的?”

坐得端端正正的姑娘闻言眉眼弯弯,虽然奔波了一日,尚是看不出半点疲倦。她理了理裙角,将双脚往里边收进了一些,鞋子沾了灰尘泥土,稍稍有些脏。

“现在呢,我说了叫你别去你还不是没听我的。”许岁安哼了一声,斜眼看他。

谢舟喻顿声,他往旁边迈了两步,坐到了许岁安身旁。

“从第一次见面,到之后你来京。”他蹙着眉,仿佛是在纠结怎么说。火光很暖和,让他觉得脸都有些发烫:“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见过?

许岁安埋头扯了扯嘴角,火焰跳跃在眼眸中。

又岂止是见过。

那个冬天大雪纷飞,天地间除了白,什么都看不见。她一直想,这北方啊,果然是很冷的。

就像每个平常的日子,她披着斗篷,帽子的绒毛将脸完全遮住,领子处系了又系,寒风还是能灌进来。

堪堪打开门,一个血人横躺着堵住了去路。雪很深,将那人也埋了大半,依稀可以辨别出衣着来,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了,她下意识望了望两边的路,没有行人。

遇上我算你撞大运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将人搬进了屋里。屋子里烧了炭,暖和得紧。也不是没有给人处理过伤势,只是这个人实在伤得重,又历经寒霜,她凝眉瞧着,颇有些无从下手。

折腾捣鼓了不知道多久才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给人洗净了脸,到是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只是擦拭双手时发现只有四指。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是谢三公子啊。

后来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谢舟喻渐渐好了起来,不过代价就是那双眼睛。

他寡言少语,又似乎是放弃了自己。往往喜欢搬把椅子坐堂屋门口发呆打盹,偶尔跟院子里的大黄说两句话,不过都是冷冷的。大黄好动,又总是吠个不停,他看起来清冷寡淡,但从不责备大黄吵闹。

她自己是再没想过离开这里的,那时候她已经歇了再想要出去闯荡的心思。凰台山在师兄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舒寒拜别师门,不知去向,应该是在寻找他的那个姑娘吧。而小烟也已经嫁人,常常给她写信抱怨说陈褚卫烦人得很。

谢舟喻没说走,她便也不多说,若真说起来,除了饭桌上多双筷子,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她偶尔会在村子里买些东西,村头外出经商的张大哥也给她讲讲外头的趣事,她便回来讲给谢舟喻听。

从那场战事开始,讲到谢三公子战死沙场。讲到到后来大梁动荡,安王梁谌登基,谢家获无上荣耀。再讲到大齐神将晏清征战天下,南疆吞并兹丘。

偶尔宋婶子也给她讲村子里的八卦,常常是哪家姑娘嫁人啦,哪家又闹矛盾啦。她安安静静听着,倒觉得这般人生或许才是自己想要的。

安稳平静,舒然自得。

同谢舟喻关系似乎也越来越好,他好吃蜜饯糖豆,那些果脯糕点,什么酸酸甜甜就喜欢什么。她暗自发笑,却还是偷偷给他买了好多,边喝酒边跟他胡扯,恍惚间就过了一年。

养了大黄,它自己却是孤单得紧,便又养了大橘,是个爱吃鱼的小肥猫。

第二年,他看起来越来越好了,会给大橘喂食,带大黄出去溜圈。

于是村子里的人知道她家里有一个瞎子男人,人们好奇地问是否是她相公,她尴尬地说是远房表哥。他学问好,不大爱说话,他们都亲切地叫他泊言先生。

泊言。她笑他名字难听,他却第一次笑了,真像是冬日化开的第一捧雪啊,清清淡淡里透着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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