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说。”屈将军倒没有过多指责,他先让人坐下,神情自若。
“是。”薛遥应道:“塔甘族与纥阳联合,时常来骚扰,卑职已经处理过了,可那护巴近两日瞧着有些不大对。”
塔甘族与纥阳就是派一支小队暗中来关内作祟,要不就在外面打打又退退,东一处西一处。尤其在他通知屈将军前一日,他查看舆图,发现他们正在形成主力往泔州而去,早先派出来的兵不过是迷惑视线,真正的目标是泔州。
护巴虽然没掺和,但好像也是蠢蠢欲动。
“可调派了人手?”屈夫人站在一旁,闻言不禁蹙眉。
“已经安排好了。”薛遥顿了顿,“只是卑职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
泔州最北,离屈家军镇守的襄邕关也十分远,此次他们举大军往那边去,势必要多分拨一些人马应战。
只是,为何要去求那么远的泔州?从前战乱,也鲜少有争夺那个地方的。
屈将军沉思片刻,下令道:“泔州的事先解决了。另外,加紧关内巡逻。”他看着舆图心下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闪得太快,来不及抓住。
直觉告诉他,这事不止这么简单。
“你先下去吧。”他摆摆手。
薛遥颔首,快步出了屋子。屈夫人先一步站起来,她伸出双指放在了护巴之上,一双如水眸子透着担忧。
“似乎,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屈将军沉默着顺着她手指一瞧,浑厚声音响起:“我也是这个意思。”
北边有护巴,塔甘族,纥阳,另还有一个朔北部,朔北部最大,只是老朔北王前不久刚刚去了,内里正争夺权力,应该掀不起风浪。第二大便是护巴了,狡猾奸诈,又勇猛善战,只是人数较朔北部更少一些。
塔甘族原来一直与纥阳互掐,如今却联合在一起,看来是铁了心要干一场。
“冯将军那边如何?”屈夫人不知怎地突然提起那人。
屈将军露出不屑来,冷冷斥道:“骄奢淫逸。”
“南方如今都没有什么战事,好几年了,安稳得很。陛下也放心,他确实没什么可做的。”屈夫人低声笑了笑。
“是啊,安稳几年了。”屈将军埋下头,意味不明道:“也是该乱乱了。”
……
“废物!”阿那厥猛地丢掷酒杯,踹了跪地的那人一脚,他一个大步过去抓着那人脑袋,凶狠道:“这点事都办不好!”
仆人连连求饶,哭喊着:“二王子饶命,饶命!”他连连哭诉:“四王子身边有高人潜伏,实在是不敌啊。”
“我这个四弟,有这么厉害?”阿那厥松开他,居高临下,眼里闪过讽刺。
“瞧着就不长命,不知道怎么选了他当世子。”说着就越发来气,他又使劲踹了那人一脚,怒吼道:“滚下去!”
仆人连爬带滚出了内殿,他伸出袖子抹着眼泪,可隐在袖口下是带着阴狠笑意的嘴角。
斗吧,斗吧。
他擦了擦脸,复又抬起头来望天,阳光明晃晃地,十分刺眼。他合了合眼皮,轻叹一声,真是个好天气啊。
又有一老人双手揣在袖里,掀了帐篷帘进来内殿,他眯着眼微微打量了一下阿那厥,砸吧了一下嘴说:“二王子,生气不好呀。”
“见过鄂辰天师。”阿那厥赶快收了怒火,满脸堆笑。
鄂辰点点头,敞开的胸襟露出里面瘦弱可见骨头的身子来,他似乎有些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喘了口气说:“是为了阿宗鲁的事?”
阿那厥坐到他身边,求助道:“天师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鄂辰哼了一声,摆摆手撇嘴:“大天师定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阿宗鲁是月突世子,但这并不是煌真王选的,是大天师。阿宗鲁打生下来其实身子骨就不好,是大天师一直教导他,还请月突最好的师傅教他各种武术骑技。
他告诉煌真王,这孩子才是未来月突的神。
神?阿那厥不信。那样一个奴隶女人生的孩子,怎么会是神。
第18章 求见小汗
距离明悦公主的死已经两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穆府里这边已经吃过了早饭,渐渐忙碌起来。
“来,师侄,给师叔瞧瞧练得怎么样了。”舒寒搬了把椅子在院里坐,他闭着眼休息,整个人都懒懒散散地。
“你怎么知道是我?”晏清抿了抿唇。
“你没闻到你身上那股味?”
“什么?”少年一怔,手指微动。
舒寒掀了掀眼皮,努努嘴说:“她给你吃的药。”
许岁安今个一大早就端了碗黑乎乎的药来,也不知道治什么,非得让晏清喝下去。这人前脚刚喝完药,她后脚就又出了门。
“你说说她,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舒寒又闭上眼,悠悠道:“你可别被她骗了。”
“我不信你。”晏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这小子。
舒寒笑了笑,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还是太傻了啊。
出了门的许岁安背着双手在街上晃荡,她身边是叽叽喳喳的崔忱烟。那小妮子一会捂嘴笑,一会又皱眉,许岁安深吸了口气,指着一个店铺说:“去那等我。”
“你要去干嘛?”崔忱烟扭头问她。
“见个朋友。”
崔忱烟狐疑地盯着她,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
“你去吧。”口中酸酸甜甜,一颗大山楂含在嘴里,话也说不清楚。她使劲咽了咽,舒了口气道:“给我带份枣糕,再来份糖煎果梨。”
“没空。”
许岁安抬脚就越过她,转进了另一街道。大梁富庶,京城也繁华非常,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各国商人充斥其间。
她稍稍偏头,视线晃过一处客栈,嘴角扬起个笑来。
“客官里面请。”一小二将布条搭上肩膀,凑近了些。他弯着腰,恭敬问:“姑娘是——”
话还没说完,许岁安目光直接定在了后头,道:“找人。”
小二明白过来,又退了下去。
“我们现在怎么办?”
客栈二楼几人正围坐在桌前,个个神色凝重。一面相白净的少年单手握拳置于桌上,他稍一蹙眉问道:“难道真要等事情查清楚回去?”
“人都死了,能怎么办。”一年岁颇大,络腮胡也有些发白的男子答了一句。他抬眸看了眼那少年,又说:“靳戎,你不懂,这事已经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
“话是这样说,可咱们小汗就靠着这次翻身。”这话是沙疾说的,他同苍凌吉玛同岁,一块长大,追随他这么多年,深深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性。
苍凌吉玛不说话,眼神像浸血的刀一样,冷冽割人。
“泓叔,咱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干等着?”靳戎年龄最小,本也是此次跟着出来见见世面,万万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白净的脸微微涨红,带着些许愤懑。
“梁帝没发话,纵是你想走,也出不了京城。”沙疾摇摇头。
四人相对无言,察拜族比不得大梁强大。在明悦公主的事情上,他们根本不能做什么。
“又不是咱们杀的。”靳戎冷着脸,使劲捶了捶桌子。
“那位公主确实也死得蹊跷。”泓叔与沙疾相视一眼,又俱都向苍凌吉玛看去,那人却安静着没有吩咐。
“小汗。”沙疾开口,斟酌着问:“大汗那边咱们可要先去个信?”
事发突然,昨夜几人都有些难以置信,苍凌吉玛看起来也有些恼怒,并未商量对策。今一早坐下来,沙疾想了想还是得去个信。
“有什么去不去的,这事天下人都知道了吧?”靳戎撇撇嘴。
他说得也并无不对,沙疾顿声没说话,泓叔也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谁?”靳戎高声问道。
透过门,隐隐可瞧见来人并不是男儿身,可外头的人没答话,他顿了顿又道:“什么事?”
许岁安侧着半边身子,嗓音较之以往柔弱了些许,道:“想求见小汗一面。”
几人一怔,神色皆是有些怪异了起来,靳戎瞧见苍凌吉玛垂下眼皮点头,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衣袖,模样平静地开了门。
“谢谢。”
许岁安微微一笑,也不讲究什么礼数,直接就踏进了房内。她视线扫过几人,苍凌吉玛正巧对着门口,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眼,还是许岁安先开了口:“小汗瞧着有些不得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