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安对着惠荣招招手,颇有些神秘。
惠荣顿了顿,慢步过去弯下腰来,她凑到那人嘴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只听见许岁安说:“我知道是你杀了明悦公主。”
她全身血液仿佛凝住了,呆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
许岁安轻轻推开惠荣,直直望向那人眼睛:“公主,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她顿了顿,像是在警告:“既然你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便再没有退路了。”
惠荣此刻已经分不出心来思考,她心跳如鼓,额间冒着冷汗。可心里又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胸腔都要震出血来似的。
“惠荣公主,我会助你得到你想要的。”许岁安眼神犀利,凌厉非常:“但同时,你也得助我。”
她想要什么呢,那时候只是想要明悦死而已。或者再多一点,是不再畏畏缩缩地活着,不必看他人脸色,是能够站得足够高,掌控得足够多。
惠荣眼中渐渐显现出决绝之气来,声音低哑:“你说。”
许岁安脸上的懒散褪去,面色渐渐肃然,平静的眼眸中透着狠意,她开口道:“你与明悦公主的事,我会替你善后。但,我要你答应婚事。”
惠荣震惊地看着那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婚事的?”她神色一变,立马戒备起来,冷冷质问:“你到底是谁?”
“婚事不难知道,这宫里眼线难道少吗?”许岁安不答反问。她摸了摸铃铛,垂下眼皮说:“我是朝剑阁门下弟子。我来,不是为了旁的,只是单纯想和公主结盟。”
“结盟?”惠荣凝眸重复。
她颔首,随后又看向玫露频频朝这边扭过来的脑袋,沉沉道:“公主,你不该是熬在宫里的金丝鸟,难道你不想去那广阔的草原看看吗?”
许岁安顿了顿,眼里闪着光,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她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嘴里是轻柔的声音:“也许,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惠荣根本不明白,她怎么会找上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知的这些消息。她敛了敛心思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许岁安收回视线,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气息又提了上来,“我想要的,公主日后会知道。”她说到这里时莞尔一笑:“不过现在么,只想要结盟而已。”
像是团炽热烈火灼烧着惠荣,她只觉得全身血液陡然沸腾了起来,一股血冲上脑门,呼吸声加重了几分。
玫露突然快步走了过来,焦急道:“公主,有人来了。”
“决定好了吗?”许岁安咧嘴一笑:“公主,这时间可不等人呐。”
玫露奇怪,决定什么?可还没等她说话,惠荣垂手握拳,温柔眉眼乍现寒光。
“好。”
一字定乾坤。
许岁安终于含笑点头,她微微欠身,深深看了眼惠荣,随即转身离开。
惠荣站定在原地,就那样看着她背影消失,玫露听到什么声音,忽的大叫道:“公主,有鱼!”
惠荣神色一变,愕然转身。
真的,有鱼。
第16章 各有各思
夜里月朗星稀,谢舟喻端了盘糖豆就往竹林而去。谢晓阁方回了府来,两人正巧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眼他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你大意了。”
谢晓阁蹙眉,摁了摁手中佩剑,隐下了所有冷冽,沉沉训道:“少吃甜食。”
那人斜了他一眼,直接下了台阶。慢步石道,烛光摇曳,将影子拉得老长。
“护巴的案子有消息了。”两人并肩而行,谢晓阁并未提及明悦的死,反而说起来之前的事。
“什么?”谢舟喻嚼着糖豆,有些心不在焉。
“勒朗在京城。”他忽然停住,难得的面色有些难看。谁知那人一顿,瞧着前面不远的石亭眼波微动,问:“就这些?”
谢晓阁颔首,眯着眼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简不简单同你有什么关系,这活又轮不到你干。”谢舟喻也不知想到什么,冷冷一笑。
谢晓阁眸子一凝,手下稍微用了一点力,吸了一口气道:“他派一小童给我送了信。”
几步进了亭子,小碟子往桌上一放,谢舟喻缓缓开口:“说什么了?”他拿出一颗糖豆,递到那人跟前。
谢晓阁接过糖豆,手掌一翻收入手心,紧紧握拳后道:“想见我一面。”
“见你?”谢舟喻这时候才觉出些不对劲了。勒朗被追杀,来京城寻得靖文帝护佑是最稳妥的方式。且不说人在京城,迟迟不露面,单是想见谢晓阁一面,这事就有些蹊跷。
“什么时候?”他又问。
“明日夜里。”谢晓阁沉沉道。
一刹那相对无言。
“进京那日见到了陈褚卫。”他又摸出一小袋子蜜饯,两样放在一起嚼着。
“勒朗的案子大理寺在查,一直没有线索。陛下责令十日之内查出真凶,陈褚卫这时候出城是要去哪里?”谢晓阁垂眸道。
“也许,是勐州。”谢舟喻扯了扯嘴角。
勐州。勐州!
谢晓阁赫然起身,他气势一变,双目露出寒光,脱口而出:“勒朗秋日去过勐州!”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张开手看了眼静静放着的那颗糖豆,抿着嘴慢慢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想到勐州的?”他突然转而问道。
“我只是奇怪。”谢舟喻摇头,“明明人是在京郊被埋伏刺杀,陈褚卫却在那时候要出京城。况且勒朗是护巴人,来大梁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这次,也只有那次勐州。”
谢晓阁神色淡淡,这意思是陈褚卫的线索更多了?
“可去勐州能得到什么消息?”
“我记着明悦公主去年也去过勐州。”谢舟喻说着这话,面上偏又是一派认真。
谢晓阁觑了他一眼,心思转得飞快。他将糖豆放在桌上,轻扣着桌面,一点一点分析道:“若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有人要杀勒朗,应该是为了明悦公主,那便是宫中或者朝廷之人。他不去找陛下,说明那人与陛下关系非凡,非凡到他没有把握陛下会偏于他这一方。”
谢舟喻突然接过话来,似笑非笑道:“也许是陛下自己呢?”
谢晓阁眼中震惊爆发,他整个人恍若灵魂抽离,一句话都说不出。
窸窸窣窣脚步声传来,谢舟喻噤声。来人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大红锦袍在夜里也格外显眼,腰间吊坠随着身子动作间不停摆动,微微折射着亮光。
“大哥,三弟。”
谢尤煦遥遥喊了一声,精明双眼一如往常,脸上挂笑,甚至多了几分玩味算计。他三两步走近,绕着石桌转了一圈,而后站定在两人面前,抓了把糖豆,问:“说什么呢?”
谢舟喻眉间露出不愉,他将碟子往自己跟前拖了拖,没有答话。
倒是谢晓阁回过神来,说道:“爹的事。”
那人点点头,翘了个二郎腿,无所谓道:“没什么大事,就染了风寒。”
“没什么大事还能躺十来天?”谢晓阁斥了他一句,长兄威严尽显。其实说起来,兄弟三人并不是生得很像的,不光是面容,还有性子。
谢晓阁就像把剑,凛冽骇人,锋利冷硬。而谢尤煦却像笑面虎,心口永远不一致,是利益至上的商人。
“御医都看过了,能有什么事?”谢尤煦反驳他,眼皮都没抬,嚼着糖豆敷衍极了。
谢渊也不知什么病,整日咳嗽不止,御医说是风寒,可十来日了也不见好。陛下那头也看着,说什么药好用什么,却依然是这样。
谢舟喻听着两人说话,动作微微一滞。
……
“干什么去了?”屈婧双手插腰,鞭子拿在手中。她抬了抬下巴,审问着堪堪溜进门的屈延钦。
屈延钦可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他挺直腰板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斜了她一眼说:“管得着么你?”
行啊这小兔崽子。
噼里啪啦的一通鞭子就甩了过来,屈婧冷着一张脸,高声道:“管不着?”她也不管那人躲不躲,跟追杀仇人似的挥着红鞭。
“你有没有良心啊屈婧!我可是你亲弟弟。”屈延钦恨得牙痒痒,一边躲还一边埋汰她。
“哟。”屈婧顿时收了鞭子,弹了弹指甲盖,道:“现在知道我是你姐了?”
屈延钦一下跳开,拿着扇子挡在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棍棒底下出孝子,长鞭过处皆是弟。”
“屈延钦你信不信我头都给你拧下来!”屈婧气得冒烟,一身火红衣衫仿佛都要着火了,她眼中火光四射,柳眉倒竖,愤愤道:“我现在立刻给爹写信,你给我滚回去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