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男人突然一动,跟着便剧烈咳嗽起来。而随着他的动作,有血自他伤口里渗出来。
“呀!这血怎么是黑色的?”阿狗叫起来,“莫不是中毒了吧?”
钱轻卿也这么觉得。“这伤咱们治不了,得给他找个大夫。”
“可大夫在镇上,把大夫请来,一来一回得一天一夜呢!”
那到时候这人可能都要凉透了。
怎么办怎么办?钱轻卿和阿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突然,钱轻卿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我记得隔壁的隔壁住了个王大夫!”
“王大夫?”阿狗一脸莫名,“啊,姐你说那个王大夫啊,可他不是给猪治病的吗?”
“咳咳咳……”床上的男人咳得更厉害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钱轻卿当即拍板,找杀猪……啊不是,找给猪治病的来!
王大夫年约五十,长得慈眉善目。就是眼睛有些不好使,是个老花眼。据阿狗说,王大夫除了能给猪治病外,更是村里给母猪接生的一把好手!
来到阿狗家后,王大夫先是给男人诊了诊脉,又翻开他眼皮看一看,还摸摸他肚子,按按他小腹。
“王大夫,他怎么样了?”眼见王大夫的眼睛越眯越细,都要凑到男人脸上去了,钱轻卿忍不住问。
“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咯。”王大夫道。他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样,这包药你给他服下去。”
钱轻卿理智尚存,不大信任地看着王大夫,“给人治病的药方不应该是现开的吗?”你这药明显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啊!
“这草药能解百毒!”王大夫教育她,“我家猪崽崽们吃下去,百病全消!”
“猪崽崽”三个字一出,床上的男人忽然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王大夫:“哎呀呀,不好不好,得赶紧给他喂药!”
男人张口,竭力发出一声虚弱的:“不——”
钱轻卿:“没办法,也只好死猪当活猪医了?”
“你……”男人一指哆哆嗦嗦指着她,张口,一口黑血喷出来,彻底昏死过去。
三天后。
一大早,刘阿狗又如往常一般出门收破烂了。
钱轻卿照例嘱咐了他一番路上小心的话,端了盆水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的床上,男人直挺挺躺在那里,三天来连姿势都没换一下。这很让钱轻卿怀疑,他是不是被隔壁猪大夫给医死了。
到底是自己请来的大夫,钱轻卿心中有愧,打算给这人擦擦身。
这人外头的黑色武夫早在上药时就已被剥去了,此刻的他仅着了一件月白的中衣。离得近了便能看清,那衣裳的料子极好,隐隐绣着繁复的纹路。
每天都要上药的缘故,没人乐意给他扣子系了解,解了又系,因而这会儿,男人中衣领口大敞着,现出内里古铜色的健硕胸肌来。
钱轻卿眼观鼻鼻观心,如往常一般,熟门熟路地抬手去掀他衣服。却不料,手指刚触上他的胸膛,斜里就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的手腕给攥住了。
钱轻卿受惊抬头,对上的是男人清亮的眼睛。
“你,又,要,做,什,么?”男人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钱轻卿:“擦身啊。给你。”
男人面上的怒色一闪而过,抬手就要把钱轻卿摔出去。但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皱,手上的力道到底收了一些。
钱轻卿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她不受控制地“噔噔噔”后退数步,身子猛地往后一个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小墩子。
钱轻卿:“……”
她抬头,见男人已经自己撑坐了起来。床是很小的木板单人床,男人长手长脚地往那儿一坐,更显高大。他眸子一沉,狼一样的视线直直逼过来,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钱轻卿被他瞪得有点不高兴,“正常程序,你这个时候不该谢谢我吗?”我救了你呢!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死猪当活猪医?”
钱轻卿:“……”
“你把我当猪?”
钱轻卿:“…………”
男人说自己叫李慕,京城人士。他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了。
“大夫说可能是你撞到头,短暂性失忆了。”说这话的时候,钱轻卿正搬了个小墩子坐在院子里,拣垃圾。
未被黑暗能量破坏的世界里,刘阿狗是通过收破烂得到的诏书。如今刘阿狗不识字了,辨认诏书的活儿就落到了钱轻卿身上,她得及时查看每天收来的垃圾里有没有夹着诏书!
李慕抱臂斜倚在门边,望天,没说话。
这些天里,他也在尽量回想被这个女人救起前,发生了什么。脑海里有些模糊的画影:有人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在大声对他说着什么。那个人的脸陷在模糊的光影里,他似乎是……
“喂,拿着。”
李慕的思绪冷不丁被打断,他有些不悦地抬头,见钱轻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正把一小篮子的米塞进他怀里。
“淘米去。”
李慕的面色有点崩:“淘、米?”
“对啊,我和阿狗都要干活,难不成你想吃白饭啊?”
李慕:“……”
淘完了米,见钱轻卿仍在院子里挑挑拣拣,李慕走过去,随手把几样东西分开,嘴里道:“烂衣服不可与铁锅混在一起,若衣物上有易腐物,会加速铁锅锈化。”
说完,他发现钱轻卿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钱轻卿“噌”一下站起来:“你知道垃圾分类?!”
第65章 一纸诏书(4)
李慕:“?”
看他的表情,钱轻卿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可她仍不甘心,就问他:“你怎么知道衣服不能和铁锅放一起?”
李慕:“常识。”
钱轻卿:“……”
正午的天气有些炎热,李慕的袖口微微挽起,钱轻卿的视线不由就落到了他的右腕上。
“你手腕上的红绳……哪儿来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李慕警惕地看着她,“我娘子……”
“咣当——”钱轻卿怀里的铁锅落到了地上。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李慕一眼,转身,走人。
徒留李慕在原地:“???”
看来,他不是陆童。
“你去何处?”这天清晨,钱轻卿一拉开院门,就听见身侧插进来一把男声。
她侧头,看见左手边的葡萄架下,一身黑色武服的男人正缓缓收拳。他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因为用力,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绷起,现出男人强健的躯体线条。
她忍不住数落:“你伤还没好,可别使力。”
男人略一颔首,也不说话,只径自盯着她看。
钱轻卿后知后觉他这是在等她的回答,便道:“去镇上。”
一刻钟后。
钱轻卿:“你跟着我干什么?”此刻,她正走在通往村外的石桥上,一回头便能看见身量修长的男人一手负在身后,施施然地步上石桥。
男人闻言,步子不停:“去镇上。”
钱轻卿:“……”
她翻白眼的模样倒叫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再次开口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怎么,这镇上你去得,我去不得?”
男人呼出的气息被钱轻卿尽数吸进去,满是刚猛的阳刚之气!她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没有的事!”
却不防对面一个货郎推着独轮车正好走过来,钱轻卿乍然转身之下被那独轮车撞到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侧边摔去,竟直直翻下了桥栏杆。
货郎:“哎呀妈呀——”
“小心!”李慕下意识抬臂去拉她。
男人的健臂擦过她的腰,却只堪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钱轻卿的整个身体都摔出了桥,李慕的视野里满是她惊恐又无措的眼。待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然一跃上了栏杆,竭力朝她伸出手去。
此时,男人的胳膊对钱轻卿来说无疑就是救命稻草!她抓住了他的胳膊死死抱住。
李慕伤未愈,被她这么死拽之下,整个人也跟着翻出了桥面去。
李慕:“!!!”
货郎:“妈妈呀!”
钱轻卿只来得及八爪鱼一样把自己挂在面前这具可靠的躯体上。
“砰——”的一声,两人齐齐落入水中,激起滔天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