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92)
“大理寺内固然是要清查的,但那人为何要指使焦尸对我们下手?怕正是想要遮掩些什么。”
“遮掩什么?焦尸的秘密?”叶萍摸着下巴道,“那焦尸身上的秘密是不是程五说的蛊中蛊?既然要掩盖,岂不是说明这蛊不止童浮生身上有?”
“南蛮尸蛊不比傀儡蛊,极为难得,能够炼制出一条都很了不得,却在京城一下子出现了两条,甚至可能更多,其中定有古怪。”
“啊,这蛊真是防不胜防!”叶萍有些烦躁地说,“不是说南蛮秘术出不了南州吗?怎么京城会有这么多南蛮秘术?”
文绍安叹了口气,“南州……怕是有变了。”
程锦除了体内的蛊虫,心情一松,这几日在蛊虫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也顾不得同红绡嘱咐什么,便在车上沉沉睡去。
红绡方才见她与文绍安一同从大理寺里走出来,又在门口貌似亲密地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已是大惊,再见她衣领松散,显是整理过衣裳,定睛一看,她胸口处隐约可见红痕,更是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家姑娘不过十一岁竟然私会男子,似乎还失了名节,就算对方是状元郎,若是被程夫人知道了,也非要把她这个贴身丫鬟杖毙不可。
几个念头转过,红绡定了定神,打定了主意,绝不将此事传扬出去,尤其不能让程夫人知道,程锦今日将她带出来,显然是视作心腹,她也定要将此事瞒得好好的,只要将程锦伺候高兴了,今后定能有好前程。
幸亏她方才让雇来的马车停在墙后,程锦又做男子打扮,应该不会有人留意到他们。
程锦有些不舒坦地动了动身子,她连忙凑近给她掖好披风,看着程锦那出尘绝艳的小脸有些出神。
她家姑娘生得这般貌美,又聪慧过人,与文绍安这位名满京城的少年郎,倒是当真般配,这么想着,那份心虚的感觉倒是散了不少,甚至还有些话本子里那丫鬟红娘的成就感。
至于文绍安,虽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她却是没有非分之想的,毕竟她比他还要年长一岁呢。
而程锦才十一岁,就算今后嫁给文绍安,少说也得过个三四年,她今年都十六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到那时候还不嫁人的,便是咬牙不嫁,文绍安也不会看上她这个老姑娘,何况论相貌,她虽然也算生得妩媚,却比程锦还要差了很大一截。
红绡虽然势利,可脑子还算清醒,心里拿定了主意,很快便抛下心头的包袱,变得自然起来。
“姑娘,咱们到了。”
程锦被红绡轻声唤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这么快便到了?”
红绡给她系好斗篷的衣带,“咱们回去再接着睡。”
程锦点了点头,精力依旧不济,之前在大理寺不过是强撑,如今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才过瘾。
程锦回来的时候,青萍正眼泪汪汪地守着院子,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姑娘,你去哪儿了?”
程锦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先服侍我睡一会儿,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别来烦我。”
“姑娘究竟是怎么了?”青萍扯着红绡急道,“若有不妥,便该唤大夫来啊。”
“没见着姑娘这是昨日累着了么?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红绡把青萍的手甩开,“你去外头守着,我先服侍姑娘睡下再说。”
若真唤了大夫来,让大夫看出端倪,可如何是好,就冲着程锦胸前的红痕,她都不敢让青萍来贴身伺候。
红绡面上闪过一抹慌张,亏得程锦还不曾来癸水,否则要是怀上了娃娃,那便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
青萍见程锦实在困得不行了,只得咬牙捺下心中的焦急,“姑娘,我便在外间,若有事便唤我一声。”
程锦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便沉沉睡去。
“你今日究竟将姑娘带到哪里去了?”待得红绡出了里间,青萍便扯住她质问道。
“什么叫我带姑娘出去?分明是姑娘带着我出去的。”红绡甩脱她的手,“青萍,你过去教过我,要认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今日我也把这句话送还给你,五姑娘是我们的正经主子,我们做丫鬟的便是服侍好她,惟她的命是从,你若是还觉得大姑娘好,便回大姑娘那儿去!”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青萍怒不可遏地挥手,“我待姑娘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容不得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便是你成天蛊惑姑娘,她才会做出那么离谱的事儿!”
“姑娘如何离谱了?你做丫鬟的,倒是议论起主子来了,你还当姑娘痴傻,事事凭你摆布么?姑娘要做什么,自有计较,轮不到你成天在大姑娘那儿献媚,她们俩是亲姐妹,那是她们之间的事儿,要交待也该是姑娘自个儿去同大姑娘交待,你在那儿掺和什么劲儿?”红绡本就比青萍泼辣,数落起她来语速极快,急得青萍落下泪来。
“我都是为了姑娘好!”
“你一个做丫鬟的,凭什么决定什么对自个儿的主子好?只要主子说好,那便是好,一仆不侍二主,你事事以大姑娘为尊,分明是把大姑娘当成自个儿的正经主子,既如此你便回你主子那儿去,在五姑娘身边待着是怎么回事?做细作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
“你莫要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个儿心中有数,姑娘的心中也有数,咱们便走着瞧吧。”红绡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青萍原想去禀报程钤,请程钤找个大夫给程锦瞧瞧的,此时也踌躇犹豫起来,坐在小凳上抹着泪,弄不懂为何她这般尽心尽力地为程锦打算,却落得两边不讨好。
睡在里间的程锦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甜沉的梦里,竟又见着了上回在梦中见到的少女仙人。
少女正手持一根与她身形比例毫不相称的狼牙棒与一个看上去黏糊糊的八爪巨兽搏斗,那招数千变万化,甚是好看,就连那狼牙棒也能幻化成无数模样,忽而是一把剑,忽而是一根长枪,忽而是一柄大刀……
程锦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只见少女使那法器猛地锤下去,八爪巨兽轰然倒塌,便是一动不动了。
少女“嘿嘿”一笑,拖着那巨兽向树下走去,原来那树下斜卧着一位少年,正托着下巴看书,见她过来也是微微一笑。
“我厉不厉害?”少女炫耀似地将那巨兽甩到他面前。
只见少年一个法诀,那巨兽已经被扒皮拆骨,整整齐齐地在一旁堆作一堆,一枚透亮的珠子从巨兽体内缓缓飘到少年的指尖。
少年温柔地笑了笑,“这珠子正好可以镶在你那顶花冠上。”
“快给我做啊。”少女凑近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枚小珠子,赞叹道,“没想到荻兽的真元如此丰沛,有了这枚珠子,以后打架便不怕弄脏衣服了。”
少年侧头看她,声音温柔得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刷得人心痒痒的,“是啊,这样的荻兽都被你打下来了,我的小坐骑最厉害了。”
少女本来笑嘻嘻的脸瞬间僵住了,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羞也不是,恼也不是……
程锦正看得入迷,忽然只觉天地一片黑暗,什么少年少女,什么荻兽大树,统统不见了,只有黑暗中无穷无尽的虚空……
“你莫要挣扎了,挣扎也是徒劳,我们本自虚空中来,自然是要归于虚空的……”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程锦的眸光瞬间转冷,不知从哪来一股横劲儿,“我要如何不是由你说了算!”
那少女仙人手中的法器不知为何出现在她手中,仿佛同她早有默契一般,狠狠朝虚空之中狠狠劈去
一声巨响。
程锦猛地坐起,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姑娘!”青萍急急地进来,见她鬓边额角被冷汗浸湿了,连忙张罗着给她沐浴更衣,“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程锦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睡多久了?”
“姑娘自昨日从外头回来就在睡,如今已是卯时了。”
“竟睡了这么久。”程锦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又都回来了,“我饿了,快摆饭吧。”
“姑娘先用汤药吧。”青萍端过在炉上温着的汤药劝道。
“什么汤药?”程锦前世喝了太多汤药,今生是半滴也不想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