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156)
所以此次程老夫人做寿,他不仅亲自去了承恩侯府,还重赏了得罪了程太后的承恩侯夫妇。
“圆明大师说得果然不错,程锦竟是个有福的,原以为她就这么傻一辈子了,谁想得到她竟能寻到绍安这样的夫婿。”程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那道雷果然是把她劈得机灵了。”
程太后的话轻描淡写,但意味无穷,隆庆帝自小见惯了女人们的勾心斗角,立刻干笑着解释道,“程锦一团孩子气的,还是个孩子,机灵是机灵,在男女一事上还没有开窍呢。”
“哼!什么孩子气!我原以为程锦是个可交的爽直之人,没想到错看她了!”安阳公主紧握双拳,咬着牙道。
程太后和隆庆帝立刻看向了愤怒不已的安阳公主。
“安阳!”常阳公主连忙捂住她的嘴,神色惊慌,忙不迭地向程太后和隆庆帝致歉,“母后,皇兄,安阳是一时失言……”
“都是一家人,皇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安阳公主一把扯下常阳公主的手,“程锦明知道你对绍安哥哥的心思,偏偏横插一脚,夺走了绍安哥哥,难道你不怒?你心中有怨有怒,为何不说出来?母后和皇兄都能为你做主的!”
“你莫要说了!”常阳公主浑身冰凉,难堪得直发抖,她脾气再好,也是金枝玉叶,被人当着母亲兄长的面揭穿难以说出口的少女心事,比文绍安另娶他人还让人难堪。
程太后和隆庆帝那惊诧中带着怜悯的眼神,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第一次对这个妹妹生起了怨怼之心。
安阳公主对姐姐的心理变化毫无察觉,犹自愤怒地打抱不平,“皇姐,你就是气性太好了!咱们平日待程锦真心实意,处处关心照拂,她却来撬你的墙角,皇兄,你要为皇姐做主,不能成全……”
“安阳,你闭嘴!”程太后拍案斥道,“你皇姐向来淑静庄重,同文绍安拢共没见过几次面,回回都是规规矩矩的,哪来你那么多胡话?!”
“不错,安阳,你莫要坏了你皇姐的名节。”隆庆帝也正色道,“你和你皇姐要许的人家,母后都已经挑选好了,这种话你莫要再提了,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凭什么?皇姐不是大梁最金贵的姑娘么?为何不能匹配大梁最好的儿郎?你们挑选的人谁能及得上文大人?”安阳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母后,皇兄,我们是一家人,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难道你们连皇姐都不体恤么?”
“绍安并非良人,嫁给他常阳不会幸福的。”望着垂着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常阳公主,隆庆帝满心怜惜。
他并非不疼爱这个妹妹,其实在两个妹妹中,他反倒更喜爱温顺内敛的常阳一些,但越是如此,在她的婚事上就越要慎重。
前朝曾经出了个女帝燕平帝,她是燕明帝唯一的女儿,生得美貌绝伦,博学多才,当时燕明帝力排众议,将她立为皇太女,又给她选了大燕最出色的男子为婿,两人也曾经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燕平帝继位后,她的夫婿封了摄政王,主持朝政,权力的滋味能够渐渐腐蚀人心,在独揽大权的诱惑面前,燕平帝原本吸引他的美貌和温柔,都变得不值一提。
终于在燕平帝继位的第十年,燕平帝失去了他们第二个孩子后,摄政王起草了退位禅让诏书,逼着燕平帝签下。
燕平帝签下诏书后,便一命呜呼,死因不明,有的说是她愤而自尽,有的说她是被摄政王杀死的。
那摄政王继位,改燕为周,这位周太祖也是个短命的皇帝,在位三年一命呜呼,不曾留下任何子嗣。
前燕皇室的另一支顺势揭竿而起,立刻得到朝臣的拥护,这才恢复了燕朝皇室正统。
自此之后,无论是前燕,还是大梁,对驸马都颇为忌惮,不仅在挑选驸马慎重,公主尚了驸马之后,也绝不给驸马太大的权柄,对大多数有野心的人来说,尚公主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因为一旦成了驸马,便意味着自绝了前程。
文绍安是隆庆帝最倚重的臣子,他便是再想要巩固和他的关系,也绝不会将妹妹嫁给他,隔了一层的表妹程锦则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常阳的心思他只能故作不知。
何况撇开利益不论,单论感情,他也不敢将常阳交给文绍安,文绍安这个人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得如天上明月,便是高贵如公主嫁给这样一个如明月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天天看得见,却无法走入他的心里,这样的日子哪里会幸福?
可是他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情,便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他会为了程锦不顾外间议论,上承恩侯府提亲,会为了她住得舒服一些,放下自尊向他讨一座大宅子,会为了陪她,要带着她出使南蛮……
这一切看着不像是文绍安能做得出来的,可他的的确确做了,可见他不是捂不热的石头,而是之前没有遇到一个能捂热他的人,就算程锦年纪小,以前还傻过,除了生得美,就一无是处了,那又如何?他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常阳与他相识这么多年,拢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对她更是处处谨守本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第两百二十一章 妒忌
“常阳,你同朕出来一下。”隆庆帝目光温和地望着常阳公主。
“皇兄,”常阳公主低着头恭顺地跟在他身后,紧紧地攥着衣角,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难堪。
“你莫怕,你同朕是亲兄妹,有什么话说不得?朕又不会吃人,你怎么怕成这样?”隆庆帝有些无奈,“常阳,你还记得我们在郡王府里的日子么?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想来有些事儿已经忘了吧?”
“没有,”常阳公主抬起头,“我都记得。”
隆庆帝虽然不说话,但始终用温和而鼓励地眼神看着她。
常阳公主抿抿嘴,声音有些干哑,“有一回张氏养的狸猫要来抓我,是皇兄挡在我的身前,结果皇兄被狸猫挠得流了血,一直到现在手上还有一道疤。”
“朕还记得,刚进宫那些年,张氏闹病,说是朕克了她,父皇无奈,只得让朕住到最远的偏殿,那时候朕不适应宫里的生活,何况是那阴冷的偏殿冷宫,伺候的宫人捧高踩低,待朕颇不尽心。母后又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安阳,无暇多顾,是你藏了吃食偷偷带给朕,将自己攒下的首饰银子打赏给宫人,求他们善待朕,那时候你还不到五岁,真真是难为你了……朕继位之前那些年,日子实在难过,是我们兄妹俩一路扶持过来的,你是朕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可是怎么这些日子,你待朕越发疏远了?”
“皇兄,不是的。”常阳的眼中含着泪,“我知道皇兄日夜为了国事操心,实在不想让皇兄为我操心,何况我过得确实很好,我同安阳性情不同,她天真浪漫,在她眼里非黑即白,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可我对文大人真不是安阳说的那样……文大人俊逸斯文,才学非凡,大梁的女子少有不钟意他的,我欣赏他的气度、才华、学识,也喜爱他的相貌,可我从未想过要同他在一块儿,我对他就如……”
常阳公主努力地思考着,“就如见了一副极美的画,我喜爱那画,想要多看看它,想到它为别人所有,也会因为不能常常看到画而失落,但并非想同那画朝夕生活在一块儿……”
常阳公主依旧觉得自己比喻得并不恰当,懊恼地摇摇头,“皇兄,我不知该怎么说……文大人也许就如天上的明月,只需要那么远远地看着,就觉得满足了……”
“似乎也不是,我就觉得文大人是个极好的人,其他就真没了,阿锦能够嫁给文大人,我也真心为他们俩高兴,皇兄莫要信安阳的话……”常阳公主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急得眼中冒出了泪花。
“常阳,莫急,皇兄知道。”隆庆帝拍拍她的肩膀,“他们的事儿,咱们不提了。你是朕的亲妹妹,你的驸马理当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一心一意地和你过一辈子,母后已经在给你挑选婆家了,但一直没和你提,也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选中满意的人,在我们看来,只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你。文绍安这么轻易就被程锦的相貌所迷,可见他贪欢好色,不是良配,配不上你。”
常阳公主被他逗乐了,“皇兄又胡说,阿锦聪明伶俐,又颇有才学,同文大人确实十分般配,同我哪里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