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131)
不会才刚醒转,又要死在这里吧。
悲观的念头刚刚一起,她竟又重新振作起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死么?何况在思华殿饱受煎熬的时候,可比死还要难受得多!
念头一通,神志又清明起来,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通达境界之中,黑雾依旧在增加,可她已经不再如方才那么慌乱惧怕了。
“那两人的献祭还未成!”她脸色一喜,顺着直觉在黑雾中寻找生路。
突然一阵“哇哇”的婴啼传来,打破了黑暗的寂静,给这本就诡异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恐怖。
“那孩子是不是还活着?”余溪有些激动,想要顺着声音找过去。
“未必。”程锦脸色平静地拉回了她,“他们偷盗婴孩怕不是为了贩卖,而是献祭,那婴孩……”
她心中一痛,不知为何竟无法顺利将话说完。
余溪此刻也是心绪大乱,没有察觉她情绪的变化,握着手中的匕首时刻警惕提防着。
“儿啊,我的儿啊……”
黑雾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哀泣声,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孩儿,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何况余溪和程锦她们两个心思柔软的女子,便是再努力控制,也不由自主地觉得心有戚戚焉。
只见黑雾中凝出了一个女子的形体,她一袭黑衣,双目赤红,滴滴血泪从脸颊上滚下,模样凄惨而恐怖。
程锦想要将手中的短剑对准她,却发现完全无法自控,她的手反而不受控制地举着剑朝自己的喉咙逼近。
她咬住自己的舌尖,腥甜的味道弥漫了口腔,总算又拾回了些许神智,却在瞥见余溪的举动时大骇。
她身边的余溪,一边流着泪,一边一刀一刀地划着自己的手腕,左手已经皮开肉绽,再这么下去,不仅要生生锯断自己的手掌,还有可能失血而亡。
“余先生!”程锦一掌劈下去,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余溪委顿在地,神色凄楚地看着自己的手,“程锦,我怕是走不出去了,你若出去了,帮我带给话给我师兄……”
“说什么丧气话!”程锦眼神凛冽,短剑再次指向那鬼怪女子,“不过是个没有形体的恶鬼而已,神王个屁!几个乡野村夫的三脚猫法阵,难不成还真能招来什么厉害的东西?正好让我程锦今日见识见识!”
她咬了舌尖,一口血喷在短剑上,那普通的短剑竟似被镀上了一层红光,所到之处,直破黑雾。
那黑雾竟似活了一般,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争先恐后地从她身边逃开了去,程锦自己都没料到效果会这么好,挥着短剑舞得更加意气风发。
“你!你是”方才还在装模作样的女鬼,突然慌乱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莫非你是”
“嗤”
女鬼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一声轻响,那女鬼竟似被风吹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满屋的黑雾也一扫而空。
程锦看看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她并没做什么啊。
“别看了,就凭你如今的能耐自然是没法子收了这女鬼。”一个黑衣男子敞着衣领,坐在房梁上,神态悠闲地看着她,模样懒散而愉悦,“要不是我,你今日就得交待在这里,所以你欠我一份情。”
“你是什么人?”她可没那么容易着了他的道,虽然能够察觉得出他并没有什么敌意,但她依旧不曾掉以轻心,剑尖直指那黑衣男子。
“你拿剑指着我有什么用?就凭你如今那点儿薄得可怜的血气,还想和我打一场不成?”黑衣男子嗤笑一声,“我可不曾惧过你。”
“照你这么说,你我先前不仅认识,你还同我打过架?而且还是我赢了?”程锦试探地问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输过?”黑衣男子激动地骂道,话刚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诓了,“想不到你如今也学得这么有心眼儿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从不曾见过你!”
程锦的脸色更不好看,她拥有赵华的全部记忆,很确定自己从不曾和这样一个人打过交道,何况赵华身子骨极差,便平日自理都不容易,更遑论同人打架了。
“你便当作不曾见过我好了,不过今日之事,你可得承我的情。”男子带着几分难缠的无赖,“这人情欠得多了,今后便以身相许好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直冲那男子的面门而去,男子却似早有准备,一个翻身躲开了去,笑骂道,“你这人来得如此之慢,若不是我,程锦早就要被恶鬼吸个干净了,你不思回报,倒来寻我晦气,好生没有道理!”
“她不会有事,你也别想来占她便宜!”
程锦有些惊讶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文绍安,她鲜少见他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他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清朗温和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怪人
“谁要来占她便宜?也就只有你把她当个宝!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黑衣男子嗤笑一声,“程锦,你若是想对我以身相许,我绝不占你便宜,你就给我做牛做马好了,我正缺个坐骑……”
坐骑?!这耳熟的话,让程锦蓦地抬头,一脸惊疑地盯着男子瞧。
这黑衣男子生了一双桃花眼,言行轻浮浪荡,与梦中那少年仙人毫无相似之处,可从他嘴里说出这几个字,似乎又并非只是巧合。
黑衣男子这话虽是对程锦说的,但眼神却是挑衅地看着文绍安。
文绍安果然大怒,二话不说便与那男子战在了一块儿。
若在平时,程锦是定要坐下来好好看热闹的,可如今余溪还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她哪里还有心情看这两人幼稚的缠斗。
余溪早已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程锦连忙为她点穴止血,将随身带着的金创药给她敷上,她手上的伤痕太深,手筋几乎要被她生生锯断,若换成个寻常大夫,这只手怕是都保不住了。
因为失血过多,余溪的脸白得吓人,眼角还带着残存的泪痕,程锦细细为她把脉,却听得她如蚊呐一般低喃着,“师兄……”
程锦两辈子都没怎么见过恩爱的情侣,难得看到余溪和杨忠这对爱侣,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难过,若让杨忠看到余溪这副模样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她从心底蹿起一股怒气,“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她年纪虽小,气势却不弱,文绍安立刻向后退了几步,黑衣男子也不敢穷追猛打,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才将将分开。
“想不到你是越来越粗鲁了,啧啧,这样打起来才过瘾!”那黑衣男子抹了抹唇边的血,邪魅狂狷地笑道,“待……之后,我们再约战一场,便是你们俩一起上,我也不惧。”
“待什么之后?话都说不清楚,你是结巴吗?”程锦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大概脑子也不清楚。”
黑衣男子被她一抢白,脸上露出了尴尬恼怒的神色,伸出中指往天空比了个嚣张无比的手势,“要不是它,我至于吗?”
“你把话说清楚。”
“我倒是想,可我能说清楚么?”黑衣男子是个霸道狂狷的性子,一脸不耐烦道,“你如今嘴皮子功夫见长,可你们俩也别得意,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看你们也不比我好得到哪里去,等到时候……”
黑衣男子像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突然狂笑出声。
文绍安和程锦木着脸看着他在那儿发疯,待他自个儿笑够了方才停了下来,“总之,你们俩欠我个人情,今后别想赖账!”
还没等他们俩答应,那黑衣男子便化为一团黑雾消失无踪了。
“他是谁?脑子出问题了?”程锦一脸莫名其妙。
“不知道。”文绍安望着那黑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脸色阴郁。
“你之前分明见过他。”
察觉到她的不快,他连忙回过身来,放缓了语气,“前不久见过他一次,行径也如今日一般,十分古怪,他说他叫离殇,其他的便不知了。”
“离殇?这是什么破名字!听着就如他的人一般,腹内空空没学问,随便捡了两个字,也不分好坏,便拿来当名字使,真是愚不可及。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与我们之前就是认识的。”程锦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可我前世真的不曾见过他,他一口一个‘你们’的……还有他说的‘落难’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