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112)
“大姐,我晓得的,”程锦“嘻嘻”笑着,并没太当一回事。
“你帮我看着阿远阿志,他们两个最容易受人挑唆……”
“大姐,二哥不小了,阿远也不是傻子,知道分寸的,你莫要如此担心。”程锦笑了起来。
“我……”程钤的眼神忧虑。
“你们姐妹俩有什么话回来再说罢,再磨蹭下去可要耽误了上香的时辰。”程夫人远远地催促道。
“这就来了。”程锦笑着晃了晃程钤的手,“大姐放心,我定帮你看着他们。”
程明远却不耐烦地在那儿嚷嚷了,“五姐,快点儿,快点儿,莫要误了时辰……”
“你急什么?”
“如何不急?我都大半年没去大觉寺,听人说那里有个耍猴的,可了不得了,手下的猴儿会喷火,还有抚远将军府的三公子,前两月在大觉寺买了一直哈巴狗儿,可通人性了,会站起来作揖呢!……”
程锦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孩子心性,听程明远这么说,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一行几人除了程夫人忧心忡忡,其他人都如要过年般喜气洋洋的。
程钤送他们出门,坐着小竹轿慢慢往回走,她的心思比程锦的重,程夫人中蛊和程三太太被炼成妖尸的事儿,沉沉地压在她心头
“大姐。”正巧遇上要去上学的程明期,他恭恭敬敬地向程钤行了个礼。
因为柳姨娘的原因,程夫人很厌恶程明期,但程钤对他却没有什么恶感,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总不能因为他和程明远同年出生,父亲更偏疼他,就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虽然他跟着柳姨娘长大,但柳姨娘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沾染太多后宅阴私,所以程明期从来没有掺和过什么浑水,和程锦程明远的关系更是极好,作为姐姐,她实在办法去怨恨这个小孩儿,只是也不亲近罢了。
“秋闱的事儿准备得如何了?”程钤命人停下竹轿,关切地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眼下先把童生试过了,再作计较。”程明期沉稳地答道。
程明期的年纪太小,便是考不取也没什么,而童生试于他而言,却是十拿九稳的,程钤点了点头,“何时去国子监?”
“姨娘说若此次秋闱不中,便去国子监读书。”
“何必浪费这大半年的时间?”程钤不赞同地摇摇头,“族学的先生可有教你如何答经义策论?”
“范先生时有指点。”话虽如此,程明期的脸色还是微微黯了下来,族学针对的是族里的所有蒙童,就算先生会重点关照他,但他们水平有限,他们这些做学生的所得也十分有限。
很多应考的学生都私底下请精通时文的先生针对考试进行指点,承恩侯府并不是请不起这种先生,程平对他也是疼爱有加,但偏偏程平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觉得一门心思读书考试有汲汲钻营之嫌,一心推崇那种一辈子不应考出仕的隐士,对儿子们的课业并不上心。
而他的生母柳姨娘虽然受宠,但毕竟是个瘦马出身,一门心思逢迎程平,对儿子的将来毫无远见,也同样想不到要给他请先生指点,他自己又是个内向执拗的,觉得自己提出任何的要求都是非分的,对府里的一切都是逆来顺受。
“前程是你自己的,连你自己都不努力去争取,难道还指望别人时时处处替你考虑好,将机会送到你手里?”程钤玲珑心思,一下子就看穿了程明期心中所想,见他脸色微僵,又放缓了声音,“正好我也要去打点阿锦入女学的事儿,便将你的事儿给一并办了,也不必等到秋闱后了,你这几日就去太学读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发
程明期愣住了,府里除了程平和程夫人,只有程钤在国子监有这个面子,便是程二老爷、程三老爷都办不到,他只是没料到她会愿意在自己身上浪费这个面子。
程钤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除去程夫人个人的喜好不提,无论是嫡还是庶,都是承恩侯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程明期是棵好苗子,也是自己的弟弟,能拉自然还是要拉他一把的。
“母亲那里……”
“母亲那里我去说,你只管来便是了,阿远阿成是我的弟弟,你也是我的亲弟弟,不必这么生分。”
“多谢大姐!”程明期不再犹豫,立刻躬身道谢。
程钤并不觉得高兴,虽是亲姐弟,但是多年不曾亲近,到底还是生分了,“阿期,我们是姐弟,都姓程……唉,算了,你过几日直接过去便是了。”
程明期不明所以地看了程钤两眼,对她的欲言又止倒是没有想太多,程钤他们几个都是极坦荡的人,他们不屑也不会设陷阱去害人,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拒绝。
上车之后,程夫人靠着车壁自顾自地发怔,就连程锦不合规矩地偷偷撩开车帘朝外头张望,她也无心制止。
大觉寺在京郊,从承恩侯府到大觉寺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的坊巷,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马车更是来往如织,过去的程锦并非没有见过,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富贵繁华都让她由衷欣慰。
那百肆杂陈的商铺,鳞次栉比的民居,交错纵横的街道,还有遍地的酒楼歌馆,满街的招牌幡幌,对比记忆中前朝末年的民不聊生、饿殍满地、人如草芥,不管看了多少次,那股属于赵华的执念都会让她心绪激荡。
为保大梁山河永固,赵华的魂魄被萧晟囚于宫中五十年,能看到眼前这太平盛世也是值得了。
她的眼神冷了冷,无论是南蛮,还是方士,若想颠覆这一切,还得看她答不答应。
出了城景色便冷清单调多了,程锦被车颠得昏昏欲睡,程夫人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她便这么睡了过去。
待程夫人回过神来,程锦已经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了。
“咳咳,”程夫人低咳两声,想要唤醒程锦,结果她咳到嗓子都疼了,程锦还是窝在一边,睡得舒舒服服。
“夫人怎么了?可是要喝水?”胡嬷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无事,不必。”
马车里的小几上头就放着茶壶和茶杯,程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程锦如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得厉害了。
若程锦还是当年的痴儿,她睡也就睡去,可她既然好了,还生得如此聪明,加之又有那贵不可言的命格,程夫人对她的期望难免就高了,这般姿态着实太不雅了。
“阿锦,”程夫人想了想,决定不能再放纵她,便伸手将她推醒。
“啊?”她猛地惊醒,一脸茫然地看着程夫人。
“擦擦吧,”程夫人递过一条干净的帕子,心里又软了几分,初醒的程锦懵懵懂懂的,和之前心智不全的她没什么两样。
“哦。”程锦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擦了擦口水。
“昨夜没睡好?可是之前被吓坏了?”程夫人关切地问。
程锦咧嘴笑道,“阿娘,我一向胆大,吓不着我的。阿娘这几日是不是在为那秦嬷嬷的事儿忧心?”
程夫人叹了口气,“我自诩在当家理事上也算是一把好手,此次真是颜面尽失,那秦嬷嬷起了朱氏的尸首,在钰姐儿的院子里养了三年尸,我竟浑然不觉,真是难辞其咎,亏得这事儿知道的人就我们几个,若是传扬出去,我是真没这个脸当家了。”
“那秦嬷嬷本就是方士,那手段岂是我们能及的,无论是谁都会着道的,这个家除了您,还有谁能当得起,别看祖母平时不管事,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程夫人微微点头,无论如何,此次程老夫人站在她这一边,还是让她心生感激的。
“只是咱们府里的下人是真要好生整治了,府里的根基浅,咱们又是树大招风,还不知道混进来些什么人呢。”
程夫人还不知道自己曾经中蛊的事儿,但秦嬷嬷的事也给她敲了警钟,“阿钤也这么同我说,幸好你们之前就府里的下人都查了一遍,这一次无论是否真的无辜,只要那些下人有可疑之处,一律打发出去,绝不漏掉一个。”
程夫人此次是下了狠心,哪怕此事会遇到阻力,也势在必行,如今还有个妖尸不知所踪,说不准哪一日便要到府里捣乱的,府里不能再出漏子了。
“府里少了这些下人,还得再补一批,也得谨慎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