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有料到,刚刚六岁的女娃娃居然这样辱骂姨娘跟庶妹,张氏顿时气得白了脸,指着周氏怒道,“听听听听,你是怎么教的女儿,这么小的年纪便口无遮拦!周氏,你背地里是不是连我这个婆婆跟你公爹都一起骂了?”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啊?媳妇怎么敢!香儿不过是看到为娘的被人欺负了,才会心直口快,说出那些话。”周氏绝对不会承认,她的确背地里嚼舌根时向来不避讳自己的女儿,不成想,这丫头居然全都听了去。
“反正不许你们打我娘亲!”秦香张开双手紧紧将周氏护在了身后。
“哎哟,我们二小姐真是孝顺啊!”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氏嫂嫂徐氏走到了秦香面前,“可是你娘犯了错,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的。”
“我娘犯了什么错?”秦香据理力争道。
“你娘她没有好好看管你二伯家的妹妹,妹妹没了,你说她该不该受罚?”
“谁说的!哼!她是活该!谁叫她要回来跟我挣祖母的宠爱,谁叫她爹要回府跟我爹挣候府的爵位!”秦香高声喊道。
只是这一番话,却叫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徐氏在她跟前,晃了下她的肩膀,问道,“这么说,是你故意把秦悠推进荷花池了?”
闻言,周氏着急了,她一把抢过女儿搂进自己的怀里,并捂住了她的嘴。
徐氏挑眉看了看这对母女,在半晌寂静里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
张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当初为了钱财想将二房接回府上就想到了爵位一事,只是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拿捏二房,怎么可能轻易将爵位拱手让人?
“袁氏,你将二小姐带下去吧,叫她在房里好好待着。还有,出府给雪姐儿请个大夫。”张氏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
“是,夫人。”袁氏听罢,便要上前拉秦香的手,不料秦香挣扎开了,就是不从。
看着众人不善的表情,周氏咬了咬牙,轻声对女儿说,“香儿乖,你先回去等娘。”
有了周氏的劝慰,秦香也不再挣扎了,一步三回头得跟着袁氏离开了久荣堂。
“老三媳妇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啊,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狠辣,我现在想想她那眼神儿都觉得后背发凉。”徐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得揶揄几句。
“母亲!媳妇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香姐儿吧!她什么都不懂,定是听了哪些个贱婢私下里嚼舌根。”周氏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你真是混账!还说是听了贱婢嚼舌根,我问你,你若不抱怨,贱婢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袭爵的事儿我做娘的难道会给峰儿招条狼回来?”张氏越说越来气,随手将茶碗朝着周氏的方向丢了过去。
“你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要怎么向侯爷交待?”
第5章 嗅觉
“母亲,您用家法吧。这回我认了,只求您千万不要将香儿的事说出去,否则她这辈子都完了!”周氏央求道。
张氏闻言冷哼一声,“这个时候知道怕了?来人,给我接着打!”
汝阳候府的家法是一根成年人小腿粗细的木棒子,打在人身上是真真的疼。
周氏生生挨了三十闷棍,被人抬回去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也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就在张氏决定晚些时候抬着周氏去云香药庐赔罪时,门外有人传来了话,说是秦悠没死,并且云氏也早产诞下了候府的六少爷。
听闻这个消息,张氏竟然有些迈不开腿了,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气什么,直接命人将消息传达给了周氏。
……
永香园里,周氏本就脸色煞白,听说秦悠没死,还多了个弟弟,她更是气到止不住得发抖。
碧莲一边替自家太太清理伤口,一边宽慰道,“太太莫要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依奴婢看,三小姐在水里淹了那么久,即便是活下来了,恐怕也会做下病来。还有六少爷就更不用说了,七个月就早产,暂且不说活不活得下来,就算是长大了,恐怕也跟他大伯一样,是个药罐子。”
这一番话听在周氏耳中真是极熨帖的。若问周氏为何如此反感二房,原因有二。除了秦泽处处比自己丈夫优秀外,云婉儿也让她很不痛快。两人虽未有过什么接触,但周氏打心眼里就是想跟她比个高低。想到自己丈夫有一次偶然在朱雀大街上见到云婉儿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周氏就恨不得划花了那女人的脸,叫她没法勾引男人。
今日之事算得上是候府近几年里发生的一件大事,阖府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久荣堂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被耳提面命不许透露二小姐推人下水,因此府里其他人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
崇善堂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一位七旬上下的老妇人跪坐在蒲团上,手里不停得捻着一串佛珠。
“太夫人……”古嬷嬷靠到近前,将今日发生在候府的事情全数告诉给了太夫人佘氏。
佘氏闻言,停了手中的动作,慢慢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立着的婢女夏竹道,“你去库里,把我陪嫁的那株千年人参送去给老二他们。”
夏竹闻言,有些吃惊,“太夫人那可是您的陪嫁,而且是重金也难求的好东西……”
不等夏竹说完,佘氏挥了挥手,“快去吧,若是人没了,再贵重的东西也没用了。”
夏竹只好点头应是,退了下去。
……
秦悠醒过来后便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对这个重生的世界的好奇。趁着众人都在围着云氏跟新生儿转悠的空档,她一个人溜达到了后院里。
只见几个药庐的年轻伙计正在将一些药材摆到架子上去。
秦悠走过去,小小的她踮起脚,双手扒在桌上,只能露出眼睛来。
“小小姐,你在干什么呀?”正在晒草药的是个胖胖的大哥哥,看得出来他很喜欢秦悠。
秦悠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想去够桌上的药材。因为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为什么以前自己就闻不到药物上如此独特的味道。
“小坏蛋!”还没等秦悠得手,便被拦腰一捞,坐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定睛一看,是自己外公。
云老先生身上的草药味很重,是好多味道交叉起来的,至少有十几种。这样想着,秦悠不禁更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她一只手拍拍正在跟伙计说话的外公,另一只手指了指刚刚她要拿的那种药材,开口软软糯糯得说,“外公,要吃…”
云老先生这也是头一回听外孙女喊自己外公,高兴得随手颠了她两下,“哎哟,悠悠要吃这个?”
他拿起一片放到秦悠的跟前,轻声说道,“这都是药材,可不能乱吃,悠悠记住了么?”
秦悠一边点头,一边伸出双手抓住了云老先生手里的药。她放到鼻下闻了闻,独特的气味马上让她记了下来。
这是为数不多的她认得的中药,黄芪。
怎么黄芪的味道这么与众不同么?秦悠心里想。
见她看得认真,云老先生又带着她走到另一边,挨个告诉她药材的名字。
这样,秦悠便能够将气味跟药准确得匹配起来了。
一圈下来,云老先生见她听得特别认真,于是故意想要考考她,只是一开始心里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没想到的是,秦悠居然通通答对了。
“悠悠想跟外公学医么?”云老先生此时的语气已经相当认真。
秦悠想了想,如果自己空有个好嗅觉而不用,那简直太暴殄天物了,于是重重得点了点头。
云老先生倒也不含糊,从那天起便真的带着秦悠开始从认识中药学了起来,当然,这是后话。
……
汝阳候府。
那天晚些时候,有门房的人来报,说是长年礼佛,不问家中杂事的太夫人居然将自己陪嫁里的那株千年人参送去了云香药庐。
闻言,张氏气得将手里的茶杯都丢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今儿个都摔了多少只杯子了?难道这杯子不用花钱的?”徐氏的话让张氏又想起公中亏损的钱来,她禁不住一阵头疼心烦。
“小妹,你那个婆母出手还挺大方啊,这千年人参说送就送了?”徐氏抓起一把瓜子,丝毫不顾形象得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