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番外鹿青崖(304)
孟中亮讶然,这个彭久飞是怎么回事,怎么同小六较上劲了?不对,怎么跟看上了小六似得?
彭久飞说完那话,又呵呵笑着同旁人说起话来,孟中亮兀自惊讶,被晾在一边半晌的邬珅拉了他,“彭二爷是不是跟小六爷认识?我记得彭二爷的父亲,那位新上任的通政使,从前还是在小六爷外祖座下办事的!”
这一说,孟中亮恍然,彭久飞以前跟着他爹在江西上任,小六的外祖岳启柳这些年都任着江西布政使,自然有些亲近的!
孟中亮这样一想,这酒喝起来又没劲了。自己生母去的早,外家又不得力,妻族还等着孟家拉扯,除了自己沾了一个嫡长,哪里比得过孟中亭了?
难怪在彭久飞这里,孟小六都比他有脸面!
只是邬珅却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反正是攀比不起的,不要比,只要攀就行。
他琢磨着,问了闷头喝酒的孟中亮,“妹夫今科如何?可有把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孟中亮有个毛线把握?!他们家老三孟中亲比他学识好得多,两人上次来考,双双落榜,这次他在几个兄弟里也就比老五好一点,哪有什么考过的把握?
他反问邬珅,“二哥呢?可有把握?”
他要看邬珅的笑话,邬家这个两位妻哥,一个比一个不开窍,要是他,不考也罢!
邬珅果然摇头,“我是陪太子读书!”
“陪太子读书?二哥说得是哪位太子?”
邬珅瞥他一眼,“莫要乱说话,自然是我大哥!”
“哈?!”孟中亮自认学识在邬家兄弟之上不止一星半点,怎么邬老大邬琪有把握考过了?
他不懂,问了邬珅,邬珅当他是自家人,这心里又早就憋着难受了,低声同他道,“……六百六十六两,妥妥的了!”
倩代顶替!
孟中亮吓了一大跳,“岳母大人为了大舅哥,真是舍得花钱!”
就算他把自己生母的嫁妆银子都拿出来,也不到这个钱!若是他同继母岳氏要钱,只把转过脸来,他老爹就要把他的腿打断!
孟中亮一边感怀身世,一边又问邬珅,“那二哥呢?岳母大人准备如何?”
邬珅一叹气,比他还显得哀伤,“我哪有什么好处?我什么都没有,连苍蝇腿都不剩……”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真是只有乡试,才晓得谁跟自己是一路人!
“什么都不说了,干杯,二哥!”
孟中亮举了杯,两位可怜人一口干了。他两人这边喝起来,倒是被那尹四爷尹组瞧见了,尹组吆喝道,“两位怎地自己喝起来了?说什么悄声话呢?”
孟中亮回道,“不过说些乡试的关节,咱们没关节的,有真本事也未必考得上!”
乡试的关节可是个有意思的事!
从低级的冒籍考试、夹带小抄,到买通誊抄人改卷,再到找人冒名顶替,最后甚至有人连考题都弄得到!
这些,统统都是明面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关节”!
冒籍考试这样的小事,也就撵回原籍算了,到了后面泄露考题,这可就是大事了!
要知道考题都是临考前主考官翻书现定下,然后在贡院可板子印的,而那时贡院已经封闭,闲杂人等根本不能进出,就算得以传消息,也来不及找八股文高手解题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当举人的!
但是,若是跟主考官认识,那就不一样了,主考官亲自传题,还能中不了吗?
虽然主考官都是外省出身的京官任命,但这种事不是没有,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大罪!
众人都对孟中亮说得关节感了兴趣,围了过来,“孟四爷听见什么,不若同咱们说说?”
孟中亮和邬珅哪里想到不经意间吸引了目光,一下从边缘人物变成了酒场中心,连做东的彭久飞都拿筷子敲了桌子,“说来助兴啊!”
孟中亮和邬珅不由对了个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最后还是邬珅开了口。
“做不得数,只是听说罢了!听说有那顶替的,不从正门进去,反倒藏在贡院里头,等到无人注意的时候,同考生换了行头,替那考生答题,考生则藏于贡院中,等到考完了,各自出来!”
他说得正是边小清同邬琪商量的那一套,他之前听邬琪提了一嘴,和那些从门口进的不一样,到底若是查的紧,可疑的人根本进不去,更不用说,还要逐一买通为考生作保的廪保等人,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在里边换就不一样了,说明找的人有法子能同期,都是拿钱办事的,和廪保那些人不一样!
尹组砸吧了嘴,“这可是个惊险的买卖!若是半路被认了出来,倒也麻烦!”
邬珅笑道,“尹四爷有所不知,这样的要价也十分高,就是为了打点的妥帖,免去不必要的惊险!”
“那得多少钱?”彭久飞问。
“说是个吉利数,六百六十六两!”
众人都惊讶了一下,就算放在世家子里眼里,也不是小数呢!
彭久飞和尹组不由对了个眼神。
第394章 各显神通
酒楼里吵吵闹闹,众人都因为邬珅说得事惊奇,又纷纷讨论起来。
“六百六十六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呢!要是没有厚实的家底支着,怎么拿的出来这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一个举人的出身,你们觉得六百六十六了赚不回来吗?”
就说一个山沟里住草屋的穷小子,只要他中了举人,不用做官,就有人替他卖地盖屋,送奴送婢!这都是小钱,只说此人继续往上考,一旦中了进士,转头走马上任,多少钱赚不来?!
除非迂腐清高的那种,否则自有他往后财缘广进,泽陂后代几辈人!
众人都是应考的秀才,谁不想一举中试,就算是世家子弟,也要面子,要认可,要话语权,要人尊敬,但是谁能出得起这个六百六十六两银子呢?
彭久飞上前问邬珅,“你说的是谁?”
邬珅含混道,“一个朋友,朋友的朋友!说不得名字!”
彭久飞却笑了,“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众人齐齐都看了过来,邬珅吓了一跳,“哪有的事?我哪得这么多钱呢?”
尹组拍了拍彭久飞的肩膀,同邬珅道,“也是呢!而且这种事,哪能说出去?”
孟中亮也不敢将此事说透,替邬珅含混了几句,众人又说笑吃起酒来,到了走的时候,众人前后走了光,孟中亮没找回来老三和小六,跟彭久飞致歉,彭久飞没搭理他,点了邬珅,“邬家兄弟,你说的那个事,可有门路?”
——
晚间,彭久飞同尹组往树下饮茶,两人把服侍的人全都遣得远远地,低头挨在一处。
“你说,那姓邬的,靠不靠谱?”
彭久飞问了,尹组琢磨了一下,“约莫还是靠谱,说只是随便传传的话,他为何说得有鼻子有眼?”尹组特特看了彭宇飞一眼,“况且,你让他去打听那关节的门路,他不是答应了吗?虽是犹犹豫豫,但答应了错不了,我看他有数,想必是离着那消息不远!”
彭久飞沉吟,“若是能花些钱替我把功名拿了,这些钱算不得什么,就算要多加一成,我也愿意!总比被吊着的强!”
他说到被吊着,尹组问他,“那边果然没信?”
“他那个别院我的人去了三次,次次都没见着正主,倒是叫我的人碰见,那太监的外甥上了门去!”
尹组惊讶,“你是说佟孝贤的外甥,那个姓徐的?!”
“就是那个姓徐的,叫徐继承的!那太监好本事,给他从浙江弄到了山东来乡试!还不是为了套出来题吗?!”
彭久飞攥紧了手,“可恨!我上门招呼他不理会,倒是伺候个太监的侄子,要紧的很!好一个副主考,好一个刑部主事,好一个白源,且等着!”
那副主考就是刑部主事白源,他虽然不是主考,可论出题一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彭久飞仗着自己老爹在京中做官,曾与刑部主事白源行过方便,他想让白源给他偷偷泄题,这样就能轻而易举过了乡试了,谁想他上白源的别院,竟然连个正主都没见到,反而瞧见了佟孝贤的外甥,冒籍过来考试的徐继成,成了副主考白源的座上客。
这让他怎么不恼恨!
“我爹让我想法子过了乡试,不然照着族里规矩,他就得提携我大堂兄,这一提拔,往后大堂兄飞黄腾达了,我却要给他陪衬许多年,还如何了得?!偏我爹刚提了通政使,千万人盯着,他不能替我打点,只告诉我些紧要的地方,原以为白源那厮,怎么也得给我爹些薄面,没想到竟是个太监的走狗,舔那佟孝贤舔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