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主摇头,“尚未查出。我父王说,围场里突然出现这么多虎,不排除有哪只逃了,逃到我们那片区域的可能。”
话虽如此,在真相揭露之前,谁也不敢断言,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到夕阳垂坠,炊烟袅袅,前营终于传出些动静。
据说,围场的所有兽师,全都服毒自尽了。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虞华绮正独自用着饭,听巧杏说了这个消息,黛眉微敛。
难道真是太子妃做的,她怕事情败露,杀了兽师灭口?
但以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名正言顺继位是迟早的事,即便如今皇帝多疼了荣王些许,也无法改变什么。
太子妃应当不至于这样蠢,铤而走险,做出这等大不韪之事。
虞华绮思绪纷乱,晚饭也用得不香,好半晌,才喝下小半碗粥。
“阿娇。”
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虞华绮丢下手中的勺子,回头,“闻擎哥哥?”
她起身,走到闻擎身侧,“你没事吧,可曾受伤?”
“我无事。”
闻擎见虞华绮除了脸色白些,其他一切安好,与她一块坐下,“阿娇,待会皇帝会召见你和昌平她们。你无需害怕,照实说明情况就是。”
虞华绮莫名,“陛下要召见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会牵连到你吗?”
闻擎见她紧张,安抚道:“此事与我无关。我方才就在皇帝那里,他刚查出太子妃重金贿赂兽师,兽师就都服毒自尽了。他没了线索,肯定会召你们去问问。”
虞华绮桃花眸微微睁大,“太子妃真的贿赂了兽师,那……”
就在此时,巧杏在帐篷外轻声唤道:“姑娘,陛下传召。”
虞华绮没想到皇帝的传召来得这样快,下意识看向闻擎。
闻擎随她起身,最后叮嘱了一句,“太子妃之事,目前尚未定案,你只当自己不知道。其余的,皇帝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虞华绮颔首,“我知道,你也万事小心。”她匆匆整理了衣衫,往帐篷外去。
待虞华绮跟着小公公到御帐外时,昌平郡主几人已经早在那里候着了。
未几,有宫人出来,接引她们进去。
皇帝听见请安的声响,淡淡撩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他的神色威严冷怒,把其中几个胆小的贵女看得心惊肉颤。
但若细细观察,可以发现,皇帝威严的表象下,是满脸疲态。
他指了站在最中央的昌平郡主,问道:“说说,早上是怎么遇虎的?”
昌平郡主素日面圣比其他贵女多些,因此并不很畏惧,“回陛下,昌平在山里猎锦鸡,猛虎是突然出现的,毫无预兆。”
皇帝眉梢微动,“就你们几个小丫头,没带侍卫,竟能逃脱?”
昌平郡主回道:“我们险些命丧虎口,幸得虞姑娘相救,她用袖箭,射杀了大虎。”
皇帝闻言,看向虞华绮,“你倒是有胆量。”
虞华绮垂头,恭敬道:“陛下过誉了,华绮没什么本事,只是恰巧拿着好兵器,才得以脱生。”
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那只大虎眼神是否清明,可有癫狂症状等。
诸女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记得虎目清不清明,但皇帝问了,她们想起那大虎扑向昌平郡主时的狂怒模样,都纷纷道那大虎的确癫狂。
皇帝问完话,沉默片刻,“你们都退下吧。”
虞华绮随着诸女一起行礼告退,将要出去时,忽而听皇帝道:“虞氏女留下。”
昌平郡主和傅灵一惊,担忧地望向虞华绮。
虞华绮心中莫名,只好再次上前行礼,“陛下。”
皇帝倒也没与她多说什么,只是道:“荣王受了重伤,病中不断呼唤你的名字,你若无事,就去看一看他。”
皇命不可违,虞华绮抿着唇,轻声应诺。
她跟着个小宫人,去看望重伤的荣王。
天色渐沉,帐篷里只有三四盏灯,昏昏暗暗的,虞华绮一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微微蹙眉,走到荣王病榻之侧,只见荣王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包扎得不成样子。
虞华绮叹了口气。
荣王虽然烦人了些,却从未伤害过她,此刻安安静静躺在这里,看着也怪可怜的。
很快,虞华绮离开荣王的帐篷。
她回了自己的住处,不多时,昌平郡主和傅灵相携来看她。
三人坐在一块,说了会儿话,虞华绮只说皇帝并未为难自己,让她们不必担心。
巧杏端着刚蒸出来的,香香软软的牛乳糕进来,她们吃着糕点,绷了一日的心弦终于松了些。
忽而,昌平郡主的丫鬟掀开帘子,悄悄跑进来,“郡主,王爷说陛下发了好大脾气,刚把太子和太子妃遣回东宫,叫您今夜收敛些,别再惹出什么麻烦,引人注意。”
这话说得,仿佛昌平郡主平素很莽撞似的。她脸上挂不住,羞道:“知道了,你快下去。”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待小丫鬟出去后,三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了答案。
能让皇帝发这样大的火,连太子都迁怒,太子妃必然是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
此时,外头的消息还未传到浒嘉围场,所以她们三人尚还不知,太子妃在回东宫的途中,突发急病,已经暴毙了。
整个浒嘉围场弥漫着紧张又压抑的气息。
闻擎的营帐内。
明灯落在他冷峻的侧颜,光影交接处,形成一道锋利的弧度。
他神情淡漠,正专心致志看着一锅安神汤的火候。
凌厦出现,半跪在地上,“禀主子,太子妃周氏已经身亡。”
闻擎眉梢都未曾抬一下,“怎么死的?”
凌厦莫名有些不安,“陛下亲赐的毒酒,太子灌进去的。”
果然,话音刚落,他就收到闻擎冷冽深沉的一眼,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今日种种,原本是太子设的一个局。
太子失宠,见不得荣王得势,便联合围场兽师,预备多放几只猛虎出山,用药物使猛虎发狂,再抓准时机,令发狂的猛虎去袭击皇帝。
皇帝身边守卫颇多,两三只虎,或许不成气候,但若再多几只,六七只发了狂的猛虎,事情就不同了
太子只需看准时机,在守卫疲于保护皇帝,猎杀猛虎时,拼命救下皇帝,最好再受些伤,定能重获帝心。
是为苦肉计。
闻擎自然不会让其如愿。他使了些手段,让传信之人,误以为太子说的是,“放出十七只猛虎”。
当十七只猛虎全数出现时,太子也控制不住场面,被其中一只虎缠住,来不及赶到皇帝身侧。
闻擎当时距离皇帝不远不近,他趁势朝荣王胯下的马臀上,施了暗针。马疼得扬蹄,荣王恰好飞起,挡在扑向皇帝的猛虎前面。
皇帝见荣王这般以命相护,自然感动。
太子算计一场,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荣王。
闻擎冷眼看着,不愁这兄弟俩不反目。
但闻擎也不是全然算无遗策。
他没料到,太子妃那个蠢货,竟敢在今晨以重金贿赂兽师,让兽师引了一只猛虎,去害虞华绮。
彼时他已经随皇帝出发,并不知此事,差点让虞华绮受了伤。
闻擎原没打算做得太绝,可太子妃敢伤虞华绮,她在闻擎眼里,就等同于死人无异。
围场出现那么多虎,本就惹人怀疑,太子妃做事,手脚不如闻擎与太子干净,闻擎只需稍加引导,就能引得皇帝查到太子妃身上。
而恰好,那时能证明太子妃清白的兽师,已经尽数服毒“自尽”。
任谁知道这件事,都会以为是太子妃心虚,令人害死兽师,来个死无对证。
皇帝多疑,他再疼爱太子,也会猜测,是太子伙同太子妃,想谋害自己。
毕竟皇帝一死,最先获益的,便是太子。
太子定也知道皇帝的猜忌,却无法解释。
他哪敢承认,是自己放了老虎出来,准备欺骗皇帝,准备演苦肉计?只怕到时,皇帝不仅不相信,还会对他猜忌更深。
这件事,只能到太子妃为止。
太子希望把一切都推给太子妃,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而皇帝,皇帝惯来溺爱太子,即便发生这样的事,也未必会真拿太子如何,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肯定也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太子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