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动身回家,刘一倩非要陪她走一段再搭车,路上学生还有不少,学校附近有逛的有吃的还有台球室网吧之类,想到后头十几天不用来学校了,一下都在这儿流连了,再不急着回家。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支冰棍儿,边走边吃,都没打伞,就拣街沿儿走,最后走到了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旧楼房,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小路中间映出一道窄窄的光条。
刘一倩说假期要出去旅游,过两天就走,问贺琳琳打算干嘛。贺琳琳打算补课,她听说班上主课老师开了补习班,和几个成绩好的学生打了招呼,暗示他们去,这是一种青睐,家长也愿意花这个钱,贺琳琳虽然没有受到这种青睐,但也想去,她得自救。
前头传来一阵哄笑,两人循声看过去,是几个男生,车子停在墙下面,正望着她们俩笑。
贺琳琳看一眼就移开眼神,那边却喊“喂,喂,男人婆!”又是一阵笑。
刘一倩僵着,挨着贺琳琳,恨不得贴到她身上去,贺琳琳冷着脸,只当没听到。
她们从男生对面走过,刘一倩还惊魂未定,贺琳琳想起那句男人婆恨恨道:“有毛病吧!”贺琳琳之所以忍耐,是觉得十七岁的时候偶尔傻逼尚还可以原谅,要是他们是成年人,她非上去理论理论不可!
上班的时候,有回在地铁上她就跟一个在背后蹭来蹭去的男的对骂,对方不承认占她便宜,还让她撒泡尿照照自己,贺琳琳气得一脚踢到他档上,让他尿不出来,后来虽然给那无赖男出了医药费,但起码爽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罗丽芳,罗丽芳骂她太冲动,“跟你爸一个样!做事不用大脑!人家要是有同伙下车捅你一刀怎么办?”
贺琳琳大笑:“怎么办!凉拌!”
罗丽芳气得哽住,觉得找到了贺琳琳至今单身的原因。
她们走了一段,几辆车子就从后面冲上来,停在她们面前,车上的就是刚刚那几个男生。
“喂,男人婆,叫你你没听到?”离贺琳琳最近的一个男生道。
贺琳琳依然不搭理,拉着吓僵的刘一倩就走。
男生本来只是好玩,她这种态度,让他下不来台了。
青春期的面子有天那么大,又比纸还薄,需要小心维护。
他将车一横,挡在她们面前,叫嚣道:“你他妈的···”
他话还没说完,贺琳琳就回了一句:“你他妈的!”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旁边几个男生哄堂大笑,说话的男生脸色更难看了,从车上下来,气势汹汹:“你再说一遍!”
贺琳琳道:“你聋?”
“我操!”他猛地伸手推过来,贺琳琳被推到地上,刘一倩尖叫一声。
一圈儿男生都不做声了,推她的男生脸上迟疑,却还要强撑,有人说:“算了,张宁你跟女生···”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贺琳琳迅速爬起来,挣开刘一倩,下狠劲踹到了那个叫张宁的男生腿上,正对着他膝盖,踹得他一下跪了下去。
还从来没见过女生这么悍的!几个男生都呆了。
张宁被踹的愣了一瞬,回过神又气又痛,站起来扬手像要打贺琳琳。
“张宁!”
贺琳琳回头,看见许婷纤正站在后面,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贺琳琳一眼,又转去看哪个叫张宁的男生,说道:“你闲的发慌是不是。”
张宁脸气得通红,但当着许婷纤的面,却还是把拳头收了回去,他粗生粗气地问:“你认识她?”
许婷纤说:“关你什么事儿,你现在连女孩儿都打?”她笑着,好像不在意,却更令少年难受,这和刚才那种被贺琳琳骂的难受又不一样了。
许婷纤冷脸也漂亮。
张宁瞪了贺琳琳一眼,又看了看许婷纤,眼神竟然有些胆怯,他骑上车就走,几个男生也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走了。
贺琳琳喘着气,表情还没放松下来,两个手握得紧紧的,隐隐在发抖。
许婷纤走过来,脚步不停,从贺琳琳身边经过,像没看到她一样,也不打算和她说话。
贺琳琳说:“谢谢你。”
许婷纤回头看她,神情是一贯的傲气,她对贺琳琳颇有些看不起,她一直觉得这个同桌太笨,哪有女孩子和男生打架的,打得赢吗?对付男生何必要动拳头,傻子一个!
“不用。”许婷纤态度冷淡,说完就走。
贺琳琳看着许婷纤离开,才终于放松下来,刘一倩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给她拍身上土和灰,全是刚才倒在地上时沾到的。
“别哭了,我都没哭呢,又不疼。”贺琳琳还安慰她。
刘一倩慢慢收住眼泪,嗫嚅道:“他们怎么这样呀···”
贺琳琳道:“饭吃的太饱了。”刘一倩笑不出来,还在擦眼泪。
“妈的”贺琳琳突然骂了句,刘一倩又吓了一跳,贺琳琳接着说:“冰棍儿都给我打掉了。”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已经化了大半的冰棍儿,十分可惜。
刘一倩这回才笑起来,后来贺琳琳拉着她又去买了两根冰棍儿,吃完之后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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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贺琳琳的卷子拿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罗丽芳只问了分数,卷子她不看,看也看不懂,贺琳琳把数学和地理都报高了十分,一百五十分制,多十分也算不上夸张,罗丽芳不明就里,对这个分数没什么反应,她还停留在满分是一百分,听见贺琳琳及格了就行。
罗丽芳唉声叹气,贺琳琳又提起了想去补课的事情。她把这个补课说成件挺普通的事,“听说班上不少人都会去。”罗丽芳看着电视,像没听见,半晌才说:“补课费多少?”贺琳琳一喜,看到了希望:“我明天去问!”
结果等贺琳琳问清了费用,她还是去不成。
贺长峰做了件分内事,晚上守夜的时候抓了个贼,自己也受了伤,要住院,工厂还算厚道,愿意报销医药费,多发了一个月工资做奖励,但没说要等他出院。
罗丽芳上厂里闹了一回,可人家说:“老贺住院最少要住个把月吧,厂里等不起,这晚上大门总要人守啊,别人也要休息啊,不可能替他顶太久的。”
贺长峰叫罗丽芳不要去闹,“厂里也还是没办法。”他还在替别人着想,罗丽芳气得直骂:“你把别人想得这么好,以为个个都是好人,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你,你还当吃亏是福啊!”贺长峰在病床上躺着还要靠她照料,也不能说什么,只把眼一闭,权当自己聋了。
罗丽芳骂归骂,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幸好贺琳琳这段时间也在放假,一日三餐她没办法做,就让贺琳琳在外头买了送到医院,她自己晚上下班回家洗个澡就过去陪床,贺长峰右腿让贼拿钢管敲了,走路靠蹦,打了石膏固定,只能平躺着,罗丽芳过去就给他擦澡,扶着去上厕所,买了个行军床搁在墙边睡,早上天亮再回家洗漱换衣服去上班。
贺琳琳帮不了大忙,只能不再添乱,补课的事儿也不用再提了,她说不出口,也不忍心让罗丽芳一个人累。
白天贺琳琳就在医院陪着,给贺长峰倒倒水,陪他说说话。他把那晚的英雄事迹讲得称得上惊险刺激,贺琳琳一开始听得是真有意思,她问贺长峰当时怕不怕,贺长峰道:“怕什么!我当年差一点去当兵!怎么会怕!”贺琳琳点点头,顺着问:“那怎么没当成?”贺长峰说起这件事就要怪父母,“都是你奶奶不让我去,我都选上了给我翘掉了,说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走了水谁挑?你姑姑那时候才七八岁,也帮不上忙,你爷爷在外面学习一年回来一次算好的,我就是半个家长,我走了家就垮了一半,她去找人哭,生生把我哭下来了,要是当时去了,现在说不定都···”他叹口气,不忍心说似的,空空地瞪着自己吊起来的腿。
要是当年贺长峰去当兵了会怎么样,贺琳琳想,大概会活得比现在好,但是肯定就没有她了,命运是千丝万缕搓成的一条细线,是精确的偶然集合。贺琳琳这一遭之后开始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且越来越信,不信的话就现在这一切就只能说明她在做梦,或者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