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日,徐讷讷在卫宫收到了卫湛的来信,信里着重表达了一番对于陈不二的鄙夷,酸气都要凝成实质。徐讷讷却在这信里窥得了一两分陈不二的心理,当初她就觉得,她好像和陈不二有仇一样,明明原书里陈不二待周讷极好。
现在想来,有些人冥冥中就会有感应,也许陈不二在冥冥中就觉察到她身上的违和之处,才会做出种种矛盾又奇怪的举动。
陈不二和周讷,这两个人倒是可惜了。
徐讷讷抬手轻点了一下额角,看着信中的絮絮叨叨,唇角不由越翘越高。看着卫世子的来信,她剥了个红柿子,清甜中微带一点涩。
“讷讷吾妻,深秋渐凉,晚间须得盖被而眠,冷气入帐而暖,乃吾心念也,常伴汝身。”
她又看了几遍,将信折好放进信封,再将这封信放在梳妆台上的木盒子里。
她坐回桌前,琢磨着要给卫湛回信,正慢慢磨了墨,门外忽有人叩门。
“世子夫人,这是周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卫丙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是君上命人送过来的。”
这是独属于卫王的消息网,但徐讷讷的身份有些复杂,卫王收了周国的消息,一般都会给她送一份。
她打开看了看,各国都送了名医入周王宫,只是都对幼帝的病症束手无策,幼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周王室已经没有直系血亲,朝臣谏议从旁支中过继,应尽快确定下任新帝。过继的人选已经初定了三个,都是六七岁的孩童。也有人认为周讷还活着,希望加派人手将大公子寻回去。
徐讷讷皱紧眉头,看了两遍,将纸条烧去,让人将竹筒送回。
在给卫湛写信时她又恢复了原先的松快,只在信里写了些日常,道尽卫宫日夜。日间明媚暖阳,夜间星辰漫天,凉风清酒尽可入信。
在信的最后,她写道:以上日日夜夜,悲者随流风逝,因余心念皆为君,便只余欢喜。余生若得幸若此,必以祷之,唯愿君平安长久,得踏天极,以启万世。
卫湛摸着纸上的字,默默揣摩她写这信时的心理,良久,他轻展眉头,还行,没说陈不二的事,看来心里很坦荡。
陈国那个二公子前脚下命令让人掳走徐慎言,他后脚就收到消息,立马就让人去将陈不二掳走打了一顿。
呵呵,掳人?掳你爹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lusi只是一条咸鱼、赤兔麦城送忠魂、北兮和潇潇几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七十四章
又是一年十月中, 徐讷讷穿书也满一年了, 一年之前她客居于卫王宫外廷,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儿的主人。
她十分感慨, 当年只想活下去,却不料抱到一条金大腿,还抱得这般牢固, 当真是冥冥之中,缘分,妙不可言。
然而,剧情更加妙不可言。
她再一次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卫湛又让人将她从王宫中偷了出来,这事一而再再而三的, 叫人都没有了新鲜感。她打了个哈欠, 正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哈欠还没打完,呆呆地张着嘴, 随即就是一种来得莫名其妙的了然, 剧情在逐渐推进,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送去哪里。
她默默地躺着,脑袋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大半年来,因为有卫湛在身边,她也没什么危险,都没怎么用过脑子, 乍一用,突然觉得有点不够用。
比如说,那些人是怎么将她从卫宫运出来的?运出来之后又如何能畅通无阻地送到要去的地方呢?
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边有人低声说话:“还没醒,是不是该补一针?”
“等一会,我去看看。”
就这么两句话,她就反应过来,难怪这次绑架能这么顺利,那第二个声音分明是卫丙,淡淡的,没什么存在感,却实实在在是卫湛门下第三暗卫。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马车前边的帘子被掀开,亮光伴随着冷气吹进来,她眼皮一抖。
卫丙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徐先生,您醒了?”
许久没听过这个称呼,徐讷讷还有点不适应,她慢慢睁开眼睛,但因躺着不能动的原因,视线只有头顶那一片,压根看不见马车前方的卫丙。
她感觉到手指头上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然后身子就能动了,但她下意识没动,静静听着耳边卫丙的动静。卫丙哐当一声打开了什么东西,听起来应该是木盒子。
“徐先生,属下要带您回周国,您别慌,待将您送回去之后,属下就会服罪自刎。”
徐讷讷:被你说的我好慌……
她斟酌了下,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家人被绑架了?”
卫丙似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回道:“属下是孤儿。”
“……”徐讷讷沉默,动之以情不行,接下来便要晓之以理,“绑架是不对的,我是卫国世子夫人,去周国做什么?”
卫丙淡淡看她一眼,道:“属下是先帝为您培养的暗卫,如今周国国危,属下要遵从先帝遗旨,带您回去平定局势。”
这个暗桩是谁也想不到的,徐讷讷十分惊愕,先帝居然是这么牛掰的一个人吗?完全看不出来啊,印象中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中年人,手居然都伸到了卫国。
她讪笑:“我能如何平定局势?”
卫丙道:“这是您的事。”
再之后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着给她端了盘糕点让她吃,等她吃完,毫不留情地往她手上扎了一针,继续赶路。
他们此行打着卫湛的名号,因他手上有卫国王室令牌,一路也没人怀疑,只以为王世子新婚分离,寂寞难耐,特地遣人回卫宫接了世子夫人上前线。这借口光明正大,连卫王都没怀疑。
直到隔了十来日,卫湛终于从周军的纠缠中脱出身来,往卫宫送了一封平安信,卫王才察觉不对,徐讷讷都上前方了,卫湛那臭小子怎么还能记得给卫宫送信?
儿媳妇在他手上丢了,卫王很慌乱,连忙去寻高僧批命。
高僧慧能观他面相许久,最后欣慰道:“这是好事,君上与王后阴差阳错避过一死劫,世子夫人柳暗花明得一圆满,世子……世子阴晴圆缺,性情……略有小变?”
卫王:“……”他对自己儿子的德性还是挺了解的,高僧就算再婉转,他也知道,那死孩子肯定要出幺蛾子,性情略有小变没关系,反正最后有儿媳妇兜着。
慧能面上有淡淡笑意:“君上放心,世子夫人一切安好,世子也安好。”
徐讷讷一路上时睡时醒,精神混混沌沌的,越来越觉得这狗逼剧情委实不合常理。可再怎么不合常理,她在十来日后还是出现在了周王宫中一处偏殿的地道里。
跟偷情一样,赵太后每夜都到这地道里和她密会,单方面的密会。
徐讷讷对她各种恨铁不成钢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最终拼接出原书的剧情可能性发展:周讷被绑回周国,但因没有卫丙这种高手的护送,在路上被霍家劫走,霍家的霍玲珑生平最恨漂亮姑娘,然后就把周讷折磨得死去活来,周讷蛰伏许久,终于将她弄死。
而另一边,卫丙作为深藏在卫国的细作,受了赵太后的命令,在卫宫中设计卫王遭遇刺杀,致使卫王后疯病加重,这才迫使卫湛不得不以梁玥为交换条件,使赵国不再纠缠。
想通这一层,徐讷讷觉得松了口气,至少,如今卫丙被她牵制在周国,卫王和王后应该是安全的,卫湛,也应该是安全的。
她缓慢地喝着鸡汤,赵太后就坐在桌子对面,今日的她很不对劲,脸上少有的浮现出几丝灰败之色。
“你想想,这帝国都是你的,为何不要呢?”她嘴里嘀咕着,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显得癫狂又紧张。
徐讷讷不为所动,稳稳地抱着鸡汤碗,坚持将半碗鸡汤喝完才擦了擦嘴说话:“母后,我都是卫国的世子夫人了。”
赵太后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睛里是诡谲的光,像是浓重的墨。徐讷讷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接下来大概是要砸碗了,这种剧情大概两日上演一次,她都替那些名贵瓷碗感到心疼。
但今日赵太后眼眸沉沉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指甲都将木制桌面抠出了坑,但是什么都没说。
徐讷讷灵光一闪,转头看向雕着浮雕的墙壁,壁上点缀着硕大的夜明珠,将那些浮雕照出阴影,那阴影就像是蒙在她心上一样,良久,她问:“阿央呢?他的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