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弯腰看徐讷讷的表情,看她迷茫的瞳孔里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顿时觉得颇为稀奇。这看起来软包子一样的小白脸还有起床气这种东西?
“看你躺在床上打呼噜,我这才放下心来。”他直起腰,目光从她的脸下滑至露出的半边锁骨上,又转而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太瘦弱了,他想,他一只手就可以捏碎。
徐讷讷垮下脸,她怎么可能会打呼噜,而且卫湛看了之后为什么还不走?!
她睡着时胸前可不会缠布条,这会紧紧抱着被子才有安全感。也是她大意了,就算锁了门,卫湛这个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闯进来。
“世子,在下记得锁了门,您为何要爬窗?未免太不磊落。”
卫湛转身便走,边走边朝她摆了摆手:“我可没有爬窗,只是敲门没应,我便直接让人将门换了一扇。”
说话时他已经走到门边,指着那两扇崭新的木门道:“你瞧瞧,是不是新一些?换门这么大的声响你都没醒,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这才唐突了些。先生莫要怪我。”他转头微微一笑。
卫湛的相貌是生得极好的,卫家一脉专出美人,卫湛又是其中翘楚。他面容俊秀,眼似星辰,高鼻梁,深眼窝,侧脸精致得无可挑剔,正脸则多些矜贵之气。总之,徐讷讷怀疑卫玠都不一定有他好看。
徐讷讷被他的笑晃了晃眼,警惕地将被子又抱紧了些,卫湛说的话她是不信的。换门那么大的声响她不可能没听到,因为怀揣着一个可以定生死的秘密,她到卫王宫的这些日子每夜都过得小心翼翼,稍有点响动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她怀疑,卫湛给她下药了!
卫湛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打开了门,顿了一下又回头道:“快些起身用膳,用完膳就去我的书房看书。”
不等徐讷讷想出借口拒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外的卫丙把门关上。
徐讷讷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当前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卫湛不知为何对她起了兴趣。
原著不是这样的,原著中周讷靠原先安插在卫国的细作成功混入卫王宫当幕僚,但并不得卫湛看重。后来卫湛察觉幕僚中有其他国家的细作,立马下令查明拘捕,周讷不得已跟着陈不二连夜出逃至陈国。
徐讷讷叹了一声,一想到要被卫湛追杀,她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而此时在卫湛的书房里,早起的沈楼也神色困倦得很,看着书房里多出来的一张桌子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他在书桌旁绕了一圈,很是纳闷:“你桌上不是很宽敞吗?怎么又多摆一张?不会是给我的吧?”
卫湛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自作多情:“不是给你的,是给徐豆腐的。我怀疑他图谋不轨,所以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一听不是给自己的,沈楼立马就坐在那椅子上,摊着不走了:“派卫丙盯着还不够,你还让他进你书房!你安的什么心?就算他图谋不轨又如何?杀了便是,你以前可没有这般心慈手软。”
卫湛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他和以前那些细作可不一样,毕竟没有哪个细作能生得像大公子。”
不过卫湛和沈楼两人再聪明睿智,也没想到徐慎言就是周讷本人。以他们几年的政斗经验,万万想不到赵太后会让板上钉钉的未来周帝到别的国家当细作。
所以,他们讨论一番之后猜测徐慎言是大公子身边的影卫。影卫与暗卫不同,暗卫主要是在暗处保护,影卫则是主人的影子,一举一动都为主人而活。而影子最大的特点是与主人相像,这一般是保命的王牌,能够李代桃僵,未到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暴露。
如今有可能是大公子影卫的徐慎言都被派来卫国当细作,那大公子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了。
等到徐讷讷终于被推进书房时,距卫湛喊她起床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楼都离开书房了。
“终于来了,还剩一个半时辰。”卫湛看了一眼刻漏,吩咐道,“先把那本书看完,下午便着手写感悟。”
徐讷讷震惊地看向那张多出来的桌子,心中一时间划过万千思绪,卫湛不会真的要对她潜规则吧?书房禁地也给她单独安排一张桌子,要说没有别的打算,鬼都不信啊。
好不容易捱过上午的一个半时辰,徐讷讷趁着午膳的功夫深呼吸了好几次,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又被推进了独属于卫湛的书房。
早间太过震惊,她也没仔细留意,这会就发现书房里处处都是卫湛的烙印,满屋的书香里似乎也裹着一两丝卫湛的味道,清冽中带有一点点凉意,像薄荷一样。
“叩叩”卫湛敲了下桌子,一身黑衣衬得他肤色白净,眼角的疤痕又张扬着一种野性,此时他盯着徐讷讷道:“回神,写了多少了?”
徐讷讷慢吞吞道:“世子,在下才刚开题。”
卫湛走到她桌前,忽然弯腰低头,仔细看她笔下的字,半晌才抬头道:“你这字写的真难看……嘶——”
在他低头时,徐讷讷也不由低了头,怕他挑出什么刺来,视言言线紧盯着纸张,结果忘了手里举高的毛笔,在卫湛抬头时,毛笔笔尖一偏,就点上了卫湛的鼻头。
两人对视着瞪大眼睛,气氛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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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看见卫湛白净的鼻尖上被戳了一块难看的墨点,徐讷讷倒抽一口凉气,头猛地向后一撤,只是手跟不上脑袋的速度,还抖,又在那张俊俏的脸上画了一道。
就在这种紧急关头,她还分神想了一下,墨点难看,但点在卫湛脸上,却怪好看的。
卫湛眯了眯眼,嘴角斜斜勾起,道:“姓徐的,你完了。”
徐讷讷愣愣地看他,平常半阖着的眼皮这会完全掀开,露出了完整的漂亮瞳仁。卫湛稍稍怔了一下,心道这小白脸眼睛倒是生的极好看,瞳孔的颜色是棕色的,周围还有一圈浅蓝色的晕。
他眼尾的刀疤凶神恶煞地动了一下,徐讷讷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下,避开他凉凉的视线。
“世子,在下去给您叫宫女过来。”她镇定地搁下笔,控制着轮椅换了个方向。
“呵”卫湛短促地冷笑一声,直起腰,双手撑在桌面上,手底压着徐讷讷刚写了两竖行的纸。
“你是头一个敢拿着笔戳我脸的,胆子不小。”
徐讷讷默了一瞬,道:“那要不您戳回来?在下绝不反抗。”
“你倒是敢反抗。”卫湛随手就拿了桌上她刚搁下的笔,笔上尚有温热的余温,他不由微微顿了一下。
但随即他就抛开了那一丁点异样,毫不留情地在徐讷讷额头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画完犹嫌不够,又在她右脸上画了块四四方方的豆腐。
徐讷讷全程淡定脸,仿佛她只是一个躯壳,被画成大花脸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卫湛这才满意地收回手,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一只手捏起徐讷讷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仔细打量了下,吩咐道:“不许洗。”
说完他拍了拍手,立马有宦侍敲门问:“世子有什么吩咐?”
“打盆水来给我洗脸。”
宦侍恭声应是,徐讷讷皱了皱眉,墨水凉凉的,引得她脸上也覆上一层凉意。卫湛许是习武之人火气盛,书房里并没有点火盆。十一月初的天气幽冷难捱,她膝盖上盖了毯子,可也挡不住源源流失的热气。
脸上原本有些温度的,这会又被那些凉凉的墨水吸去了。
宦侍很快打了水来,徐讷讷注意到那一盆水完全没有热气,换言之,那是一盆冷水。可卫湛却毫不犹豫地掬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浇,双手搓了搓,墨痕很快便被洗去。
他洗完也没用帕子擦,而是转了头看向徐讷讷,徐讷讷不知道他看过来是为了什么,但下意识地摆出了一副淡定冷静的表情,镇定地迎视着他探究的目光。
然后她便看见卫湛阖了下眼皮,水珠便从他长长的睫毛上滑落,沿着侧脸滑到线条精致的下巴,然后一滴水便滴到了地上,完成了它短暂又很值得的一生。
“回神,看什么看?”卫湛甩了甩手,接过宦侍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自己的手,但脸上依然没去擦。
徐讷讷为表自己并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当即严肃道:“世子,您的脸还没有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