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平日看秦真,就觉得他是个粗人,站到这儿一比,竟有些鹤立鸡群的错觉了。
“郑兄,姜琬,我进去啦。”秦真耷拉着脑袋道。
他对自己还是没有信心。
“秦真,别怂。”姜琬正色道,语气之中,带了几分鼓励,几分鄙夷。
秦真微愣了下,“姜琬,你,你……”他一跺脚,气的说不出话来。
郑景嘻嘻笑道:“我们明日去台子下面等着抬你,不过你也不能被人家打的太狠了,到时候我们还得带郎中过来给你救命。”
秦真一听这话更气,抖了抖身上一身蓝色武人的衣裳,“你们等着。”
若今日这场兵法布阵的过了,明日,他一定把对手打的找不着北,看他们二人还敢不敢轻视他。
激将成功,姜琬和郑景对视一眼,快步退了出去。
“姜兄,咱们去秦淮河走一趟,听听曲儿?”郑景心里惦记着那天见到的那位琵琶谈的好的女子,蠢蠢欲动。
“你自去吧。”姜琬脸色黯然:“顾玠还不知在哪里,我姑父和姑母二人怪可怜的,我回去陪陪他们。”
昨日他傍晚过去请安,见姜敏的的眼睛红红的,料定是想儿子想的,他不敢说什么,旁敲侧击地安慰数句就回房去了,心里怪难受的。
回到后院,他问郑景:“最近金陵有皇亲国戚来过吗?”
隐隐听说,好像浙西那边的瑱王出事儿了。
郑景摇头:“倒没听说。”
姜琬的一种猜测破灭了:“你说,圣上不是视瑱王为亲手足吗?怎么才几个月就翻脸了?”
这几日坊间传闻,京中有人阴谋作乱,都被皇帝裴秀给杀了,杀完人之后,他命各地的皇室节度使迅速回京,偏偏浙西节度使瑱王裴豫不肯听从,迟迟没有回京,兄弟二人之间就生了嫌隙。
第56章 遇劫
他一直以为是瑱王的人到了金陵, 直接从贡院把顾玠请走的,从这几日听来的小道消息看,事实可能远非如此。
还是他幼稚了,现在想想,如果顾玠是瑱王的人带走的, 以瑱王的为人, 怎么也要和顾家打声招呼吧。
那是......他不敢想下去, 下意识地顿在那里。
郑景也默然不语, 两人对视一阵, 各自回房。
一无事可做, 姜琬竟觉得身体不堪负荷, 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天色昏黄,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秦真?”他听见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清了清嗓子喊道。
“嗯,没死。”秦真哑着嗓子应了声, 很显然,情绪低落。
姜琬:“没考过?”
秦真摇头:“不知道。”
但凡从考场下来, 这么说的人, 差不多还有五分的希望,姜琬松了口气:“我和郑景跟郎中打好招呼了, 明天去守着你。”
“一边去。”秦真心烦意乱。
“走, 秦兄, 今晚去温柔乡过一夜, 明天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郑景笃定秦真是考不过的,他打算带人去放浪形骸。
毕竟,男人在前程失意的时候,能从女人身上找到几丝王者的乐趣。
“切。”姜琬冷笑:“万一更怂了,明天还要不要上场?”
不是他担心,秦淮河上那风月场合,女子个个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阅尽男人的高手,手段高杆,就他两个,不好说是谁玩谁的。
“姜琬你什么意思?”秦真火大,上来就揪住他的领子,作势要把人提起来。
郑景上前分开二人:“行了,女人才喜欢窝里反,有点儿出息行不行?”
姜琬拂拂袖子,声调平和:“没事,你们爱玩就去吧。”
“秦兄,姜兄,走走走,街上逛逛去。”郑景非要扯上姜琬。
“走吧。”姜琬看了一眼秦真,大有和好之意。
他活了两世,不会跟一个四肢发达的少年一般见识,哄着秦真把明日考完回苏州交差才是正经。
三人和家里打了招呼,一起去逛金陵的街肆,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南朝没有禁夜,晚上有夜市,处处高挂着灯笼,亮如白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那儿有捏泥猴的,去看看?”姜琬忽然来了小孩子脾性,对民间手艺十分感兴趣。
郑景摇头:“小孩儿和女人喜欢这个,我一个大男人,不去。”
秦真点头附和,拉着姜琬就走:“不睡花魁,去看看总可以的吧。”
他有点替现在的姜琬发愁,之前不管姜琬喜欢小倌儿还是花魁,总归是统一战线上的,有呼必应,那叫一个快意人生。打前年开始,姜琬忽然变了,他一个人去逛青楼无趣的很,慢慢的也就没这个喜好了。
今天跟姜琬一道出来,秦真在心里是很兴奋的,他不想姜琬一个劲儿升级,最后跑到京城去当大官,在他心里,一道混着就好,别去求功名什么的。
“跟我来。”三人正要往风流快活地儿走,忽然,姜琬的腰上多了一把短剑,有人带着黑色的面纱,头上的斗笠压的很低,从后面抵住了他。
“别,别冲动。”姜琬惊了惊。
那人手法极快,三两下就挟持着姜琬离开人群,去了偏僻漆黑的角落。
郑景和秦真一瞬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但只敢远远跟着,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停下脚步,姜琬淡声问:“阁下是什么人?”
劫持他的人冷冷道:“有人要见你。”
他的手劲儿,显示出深厚的功力,姜琬不敢轻举妄动,“谁?”
黑暗中,他辨认了一下那人的着装,玄黑镶嵌金边的皂靴表明,他是个挺讲究的人,不是山匪强盗之类的。
“去了你自然知道。”那人轻吹口哨,唤出一匹马驹,“骑上。”
他要带姜琬走。
郑景和秦真惊慌失措,要拦,又怕他对姜琬出手,打个飞镖什么的,到时候姜琬小命不保,他们罪过可就大了,不拦,眼睁睁看着姜琬被歹人带走,他们又不甘心。
姜琬在黑暗中对上他的视线:“阁下可是瑱王的人?”
那人面目微怔,旋即冷笑:“你问的再多都没有用。”
姜琬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小马驹,“我总要知道自己跟你去哪里吧。”
“还是那句话,姜公子去了就会知道。”
姜琬:不能跟他走。若他是瑱王的人,说明裴豫已经如皇帝裴秀多疑的那样,生出了反心,那么,他一去,从此就成了乱臣贼子,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第57章 寻人
“我不能跟你走。”姜琬说着, 视线落在劫持他的那个人的短剑上, 兵器寒光闪闪,足以震慑住每个人。
册封太子的当年,各地诸节度使的异动频频发生, 这其中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 就是皇帝裴秀, 他既不想让兵权在握的节度使们完全忠于太子, 又不想让他们背离太子,没有人拿捏得准尺度, 所以动不动就触怒了他,被调往各地的, 撤职的, 风云诡谲,京师人心惶惶。
而真正别有用心的人则暗中调兵,浑水摸鱼, 虎视眈眈,就等着各路节度使被逼叛乱,好名正言顺地举兵,顺便解决碍眼的帝王, 坐在皇宫里的那把龙椅之上。
皇帝裴秀励精图治多年, 并不糊涂, 但是在位久了就添了疑心的毛病, 他自己不知, 但别人知道,擅于揣度的群臣们吃准这一点儿,既不敢说服他信任地方节度使,又不肯明着劝他出兵剿灭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暗中较量着,明着看无波无澜,实则暗地里各方势利已经蠢蠢欲动了。
“对呀,我们都不知道你是谁,怎能放姜公子跟你走?”秦真看了劫持姜琬的人一眼,撸了撸袖子,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郑景:“阁下为人卖命,还不是为了钱财,这样,你放了姜公子,开个口,我立即奉上银两。”
“嘶啦——”那人的短剑火光电石间划破了姜琬的衣衫,刀刃停在半空,他狞笑道,“哼,区区黄白之物,我怎会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那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劫持于我,这是为何?”姜琬真不知道自己除了绑票之外还能发挥什么作用。
不对,姜琬脑中忽然闪过另外一个念头,脊上顿时冷汗淋漓。
那人没了耐性,一个飞镖朝郑景打过去,带着戾气,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叮——”秦真急中生智,掷出了腰中黄铜的玉带扣子,将飞镖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