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靠近这里的时候,根本没闻到任何异味儿,再加上看到张混子的时候,对方除了穿着破烂点,精神面貌比他们好多了,而且并未以布掩嘴。所以祁佑满心以为,普安县已经得到了控制,至少不再是座死城。
可是现在看来,他错了,他们进来这么久,除了张混子,和他猜测的张混子同伙,他就再没见过其他人。
想到某种可能,祁佑的瞳孔猛缩,明明是烈日炎炎,他整个人却如坠冰窟,后背都浸出了一层冷汗。
祁父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借着给他擦汗的动作,凑近他的耳边,“不要怕,爹在这里,爹陪着你呢,佑儿不要怕,不要怕………”
低声的呢喃让祁佑从那种恐怖的猜想中抽身出来,汗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滚滚滑落。
他挤出一丝笑,“我知道的,爹,我不怕,祁佑不怕。”
他有神力在身,他才不怕,他不怕。
穿越大神让他穿过来,肯定不会这么快让他嗝屁的。
祁佑,不要怕,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冷静,冷静…………
“佑儿,到了。”祁佑猛的回神,抬头一看,他面前的不是药铺又是什么。
原本门庭若市的药堂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地上撒落了一地残渣,放药材的木盒子通通被人打开了。
想来,在祁佑之前,早就有人想到来这里捡漏了。
而且经过两年之久,许多药材的药性都流失得差不多了。
祁母难掩失望,“看来我们是白走一趟了。”
祁佑置若罔闻,这一趟出来,能看清敌人是谁,就已经受益匪浅了,怎么会是白走一趟呢。
而且,他以前跟老妈看古装电视剧时,总会看到灾年时期,那些药铺老板一时带不走全部的药材,都会选一部分贵重的药材留下来保存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到日后,此地安宁了,再回来。
祁佑不知道这药铺老板会把东西藏在哪儿,或者说他猜错了,对方根本就没有藏。
可如今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他不试一试,总是心有不甘。
或许呢,或许老天垂怜,就让他给遇上了呢。
他回想着那些古装剧中的套路,走进内室,这里敲敲,那里晃晃,甚至后院的枯树下,他都没放过。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佑儿,你在找什么?”
“佑哥,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啊。”
“姐夫?”
面对家人的关心,祁佑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他想找药铺前主人留下来的“财宝”吧。
尤其这“财宝”到底存不存在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祁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这药铺里还能不能剩点东西,我们捡个漏,现在看来,倒是我痴心妄想了。”
“算了,我们走吧。”祁佑失魂落魄的离开,路过小柱子身边时,顺手把他抱了起来,为了防止碰到他的小肚子,祁佑采取的是经典的公主抱。
结果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小孩儿急急的声音传来,“姐夫,姐夫,你看那是什么,那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祁佑低头顺着小孩儿手指的方向仰望过去。
只见房梁上余出一点儿布片,也难为小柱子眼睛尖看到了。
小孩儿不懂得祁佑要找的药材,但他却本能的知道,越是遮遮掩掩的东西,越有猫腻。
第七章
祁佑心跳都快了半拍,他缓缓把小孩儿放在地上。然后拿起被主人家丢弃的桌椅叠在一起,踩着桌子,三两下够到了房梁,手一探就把东西取了下来。
那是一个灰扑扑的布包,虽然颜色暗沉,但布料摸起来依旧柔软,想来不是普通布料。
祁佑拆开布包,里面放着一个盒子,上面还上着一把锁,这对旁人来说,或许头疼。但祁佑却用石刀轻而易举砸开了锁。
祁佑原本以为,放在这么隐秘的位置,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比较贵重的。然而他打开盒子一看,才发现里面是黄色的粉末。
祁佑恰好认得,那是硫磺粉。
祁母和林家姐弟都没见过,好奇道:“佑儿,这是甚?”
祁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内心难掩饰失落,道:“这是硫磺粉。”
“可以杀菌,就是去除不好的东西,还可以除田里的害虫。”
祁父惊奇,“你怎么得知的?难道你见过?”
祁佑也惊了,下意识反问,“爹之前未见过?”
祁父摇了摇头,“像这种宝贵的东西,我一个泥腿子哪里能见。”
祁佑想说,不过是硫磺粉,还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不成?
很多地方都可以获得天然的较为纯净的硫磺单体矿物,比如火山附近。
他以前看过一个科普节目,将泥块状的硫黄和矿石加热 , 到200摄氏度 。硫磺熔化 , 过滤掉没有熔化的物质,继续加热 ,不断搅拌 , 使其中的部分杂质汽化蒸发掉 , 到400摄氏度硫磺沸腾。收集硫磺气体 , 将硫磺气体降温凝固 , 即可得到较纯净的硫磺。
只要有条件,随便来个普通人都能做到。
祁佑猛的想起,是了,这是在古代,要啥没啥。
而且看这硫磺粉的精细程度,想来一般人还弄不到。
硫磺易得,但想要精益求精就难了。
但祁父也不该完全没见过啊。
后来祁佑才知道,有贵人曾经因硫磺所害,当今陛下对其深恶痛绝,又因其有毒,所以官府把控严格。一般百姓不易见,就算偶尔见了,也是入药。
但现在他却想不明白,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把盒子盖上,用布匹包好。这硫磺粉虽然他暂时觉得没什么用,但反正是白得的,又不重,带着就带着了。
祁佑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夸奖他,“小柱子好厉害啊,藏的那么深的东西都让你看到了。可真是个挖宝小能手啊。”
小孩儿激动的脸都红了,一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
祁佑觉得对上那么一双眼睛,心里所有的彷徨都散了。
事在人为,只要有心,他们一定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祁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祁佑就不相信自己顶天立地一个好男儿,还不能从这困境中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蹲在祁父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爹,快上来,今晚我们可能要连夜赶路了。”
祁父没动,只是望着他,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佑儿,你听爹说。这普安县有一条出县城的小道,待会儿你出了门,顺着药铺右侧方向一直走,直到遇上第三个拐口,然后左转,走一百五十步。再右转,走八十步,你会看到一条漆黑小道,到时候你带着你娘和苗儿姐弟”
“爹!”祁佑沉声打断了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父苦笑,他捶了一下自己瘸掉的腿,问祁佑:“你看爹这个样子能跑的掉吗?”
祁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佑儿,爹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也不是作假。只是一个照面,爹就看的出来,那所谓的张哥不是善类。这普安县已经干旱整整两年,没水没粮,佑儿你说,他为何还活的好好的。”
祁佑神情一震,不可思议的回望着他爹,哑声道:“你都猜到了?”
祁父:“佑儿啊,爹不是傻子,就算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见了人,也该想明白了。”
祁母他们不知道这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甚至单纯的小柱子还傻乎乎的发问:“姐夫,那位张大哥没水没粮,他怎么活下来的,他是神仙吗,可以不吃不喝的。”
“不是喔。”祁佑侧过身,双手把着小孩儿的孱弱的肩膀,与他视线持平,平静的向他揭露人性的阴暗面,“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也没人能不吃不喝过日子。”
小柱子不解, “可是张大哥他就活下来了,而且是姐夫你们说的县里没水没粮的呀。”
“对啊,县里什么都没有。他怎么活下来的呢。”祁佑声音轻飘飘的,如鬼似魅,“因为张大哥他吃人啊。饿了吃人肉,渴了喝人血,所以他活下来了。”
小柱子都吓呆了,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佑、佑哥,你说笑的吧。”少女惶恐的声音低低响起,双眼通红,嘴唇颤抖的厉害,似乎只要祁佑一点头,她就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