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续命(9)
“什么?还你?”婢女惊奇的笑出声。
中年士子在她的笑声中脸色愈发的红。
“二娘子何等尊贵,不入眼的诗卷,当然得撕了,成了一堆碎纸,怎么还你?哪来的田舍翁。”婢女奚落过后,扬长而去。
留下羞惭欲死的中年士子。
“周兄。”同乡连忙上前,“勿气。”
中年士子瞪着红红的眼珠,“那是我多年心血,不止有诗,还有策问,是献给薛公的,不是让一个女子做儿戏的。”
“周兄,慎言。”同乡打断他,“薛二娘是薛公的掌上明珠,投献给薛公的行卷,都是由薛二娘评断。周兄不可妄议薛二娘,否则就是自断于薛公门前。”
“可她眼里只能看到绮丽浮华之句,钱粮税赋、农桑水利、军国大事、民生之艰,她根本不懂。”周姓士子低声嘶吼,一脸不甘。
“周兄,可你我这等寒门士子,晋身之途,唯有薛公啊。”同乡亦是一脸悲戚。
“没有其他路了吗?”周姓士子喃喃自语。
两个落选士子的牢骚,没人在乎,更不会影响到薛府的明珠薛华棣。
决定他们前途命运的大事,于薛华棣不过是一场消磨时光的游戏。
白昼漫长,品评完士子,薛华棣百无聊懒。
“奴婢刚听人报,胭脂园里的胭脂花开了,不如二娘子亲手采花做胭脂?”贴身婢女巧笑着提议。
薛华棣脸一红,她曾无意中说了一句外边铺子里的胭脂不干净,昌王便记在了心里,寻了最好的花种,巴巴的种了一园子,又淘了制胭脂的方子,说等花开的时候,亲自陪她制胭脂。
现在花开了,他却在外办差,薛华棣有些失落,婢女好一阵哄,才又露了笑模样,提了花篮去摘花。
价值千金的碧罗金缕裙拖在泥土上,精心养护的手指比花瓣还要娇嫩,薛华棣天生命好,生于富贵,长于呵宠,十多年的不识人间愁滋味,养出了她一身娇贵。
不远处,崔氏看着薛华棣,眼神宠爱,“阿棣让我养得太好了,天真纯善,不懂人心险恶,我做阿娘的得帮她除掉恶刺。”
“夫人的意思,不留了?”崔氏的乳母,也是她的心腹问。
崔氏点头,看了吴贤妃的书信后,她对薛妍穗就动了杀心。
“当年我留着她养大,因为我知道薛郎心里对那个女人有愧,哪怕只有一点点,可年深日久,难保那点愧不会越来越多。留着薛妍穗,她一点点长大,身上那个女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她懦弱、愚笨、粗俗,一次次的连累薛郎丢人,薛郎在厌恶透了薛妍穗这个女儿的时候,也会记起那个女人的愚蠢不堪,心里的那点愧也就烟消云散了。”崔氏微微笑,“我要薛郎心里只有我。”
“夫人做到了。”
崔氏却叹了口气,“我做到了。可是阿棣未必。”
“夫人是说昌王?怎么会?薛妍穗比不上二娘子一根指头,夫人多虑了吧。”
“昌王若真对薛妍穗没有一丝眷恋,我反而要日夜不安了。”崔氏让人盯着昌王多日,才确定了昌王对薛妍穗并非全然无情,她倒放心了。
一点点的眷恋在阿棣和皇位面前什么都不算,反而证明了昌王不是没有心肝的人。
但这点眷恋绝不能成燎原的烈火。
如果薛妍穗老老实实的,在深宫里憔悴不堪、容颜凋零,在她临死前让昌王见一面,这点眷恋也就没了。
“可如今薛妍穗不肯听话,就留不得了。”崔氏吩咐,“将城北那座大宅献给太后身边的张五郎,除了她。”
……
承嘉殿里气氛沉闷,宦官宫女们领了赏,短暂的开心后,想到太后娘娘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惩罚,惴惴不安,再也开心不起来。
“太后。”
薛妍穗苦苦思索,懊悔自己看这本书不认真,一目十行囫囵的翻完,很多细节她根本没注意,只是气愤和她同名同姓的原主死得凄惨。
不对,皇帝崩后,男主昌王登基为帝,没有立即迎娶女主薛华棣为皇后,因为还有一道障碍阻拦。
“太后!”
男主昌王登基后,太后还是安享尊贵的太后,甚至逼迫为帝后的昌王封她的娘家侄女为妃。只因太后及她的家族助了昌王一臂之力。
昌王年少时,险些死在太后手里,他们彼此有仇,太后怎么会助昌王为帝?
薛妍穗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书里提了一句,昌王拿住了太后的大把柄,逼迫太后合作,那个把柄是……皇帝的身世。
“娘娘,不好了。宫正司传出消息,贤妃娘娘拿着太后娘娘的手谕,命宫正司来承嘉殿拿人。”张云栋奉薛妍穗的令,砸了重金,提早得了消息。
可就算提前知道了消息,又有什么用?
宫正司听命于太后,专门负责惩处宫女宦官以及嫔妃,落入宫正司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张云栋一脸绝望,他想不出办法。
“去紫宸殿,本宫去求陛下做主。”
第7章
承嘉殿力气最大的四个宦官抬着一架肩舆,飞一般的奔跑在宫道上。
张云栋护在左侧,跑得呼哧带喘,他感觉不到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敢闯紫宸殿。
紫宸殿,那是陛下的寝宫。
陛下从不踏足后宫,后宫嫔妃也不许走出后宫,就像划了一道线,嫔妃们只许待在线内,不许越界。
张云栋记得,两年前,入宫嫔妃中有个尚昭仪,自恃美貌,泼辣大胆,竟要闯进紫宸殿邀宠。可惜只到了紫宸门,就被御前亲卫拦下了。
陛下最宠信的大宦官,内侍监韩道辉,亲传口谕,尚昭仪废为庶人,其父及兄弟革职,流放岭南。
处罚如此之重,后宫嫔妃人人惊骇,谈紫宸殿而色变,更别说有胆子闯紫宸殿了。
不过,如今有了。
张云栋抬起眼皮偷偷打量,见薛贵妃斜斜的坐着,一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神色放松,全没有要去闯龙潭虎穴的紧张。他的恐惧竟诡异的消散了,投靠了这么个行事放肆的主儿,是福是祸由不得他了。
“站住!”
果不其然,距离紫宸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被拦下了。
薛妍穗睁开眼睛,对着拦在面前的亲卫面色不变,“本宫有要事禀报陛下。”
“薛贵妃请回。”御前亲卫态度坚决,甚至没有进去通禀。
双方正在僵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
“娘娘,”张云栋咬牙切齿,“吴贤妃带人来了。”
吴贤妃也坐了一架肩舆,春风满面,身侧立着宫正司司正。
御前亲卫看到这一幕,皱了眉头,脸上似乎写上了麻烦两个字,“后宫不得擅入紫宸殿,两位娘娘请回。”
这几日陛下没有出紫宸殿一步,朝议都免了,内侍监韩公公传了口谕,严守紫宸殿,谁都不许进来。
薛贵妃、吴贤妃当然也不行。
吴贤妃下了肩舆,款款而来,对着御前亲卫温婉颔首,“本宫奉太后娘娘懿旨,请薛贵妃到宫正司问话。”
她抬出了太后娘娘,御前亲卫面对她的态度恭敬了不少。
“薛贵妃,随本宫走吧。”
吴贤妃笑出声,带着猫抓耗子的恶意与笃定。
薛妍穗看着她绽出一个笑容,吴贤妃神色大变,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紧紧跟着她的两个婢女忙护在她身前。
“胆小如鼠。”薛妍穗讽笑。
吴贤妃眼神阴鸷,披香阁受辱那一幕,如一根毒刺一样扎进了她心里,竟让她不由自主的恐惧薛妍穗。
“本宫好心好意要保全薛贵妃的颜面,才苦苦相劝,不想薛贵妃冥顽不灵,违抗太后懿旨,实在让本宫失望。”吴贤妃一副凛然之姿,“今日,本宫不得不在紫宸殿前绑缚薛贵妃,惊扰之罪,本宫亲向陛下领受。”
太后娘娘、薛贵妃、吴贤妃,御前亲卫袖手旁观,后宫之事他们不掺和。
吴贤妃要的就是他们这个态度。
“敬酒不吃吃罚酒。”吴贤妃压着声音故意刺激薛妍穗,“手和脚都捆起来,就像没入掖庭的女奴,本宫要让你受尽屈辱。”
手握太后娘娘的懿旨,宫正司唯命是从,眼前的情形,吴贤妃占尽优势,而薛贵妃呢,紫宸门的守卫连通传都不肯,她根本见不着陛下。他们承嘉殿从上到下,性命危矣。
完了,张云栋绝望的闭了眼,突然扯着嗓子喊:“陛下,薛贵妃求见!求陛下救救薛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