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续命(24)
今日龙舟赛,划舟的俱是宗室公卿之家的少年儿郎,果然,不少小娘子面露羞涩,跃跃欲试。
薛华棣研磨的手一抖,几滴墨汁溅出,沾在她娇养出的白嫩肌肤上,触目惊心。
“你……”
薛妍穗打断她:“不够,继续磨。”
薛华棣红了眼圈,又不愿功亏一篑,只得继续。
“贵妃娘娘,臣女愿赋诗。”顾五娘鼓足勇气最先站了出来,她往日被薛华棣压着,极不服气,除了没有齐国公那样溺爱女儿的父亲,她自认不比薛华棣差。
今日薛华棣在贵妃娘娘面前失态,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已是得罪了薛华棣,那便得罪到底吧。
“好。”薛妍穗颔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得不说,这些贵女们才思算得敏捷,很快就有人打好了腹稿。
薛妍穗没有让宫人为她们一一送上笔墨纸砚,而是让她们走到身前。
“你且吟来,”转眸吩咐薛华棣,“薛二娘,你录下。”
磨墨磨得手腕酸疼的薛华棣,怒目圆睁,指使她研墨,竟还要她替这些人录诗文,这是真的将她当做婢女了吗?
“小娘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老奴带你下去歇息?”
薛华棣挥开阴沉女官的手,薛妍穗想要支开她,含糊过去,休想。
“我没事。”
薛妍穗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那就开始吧。”
吟诗的小娘子兴奋得连连吸气,她竟然能让薛华棣录诗文。
薛华棣抿紧唇瓣,满心屈辱却又不得不忍,每写一个字就像在心里添了一刀,对薛妍穗的恨意多添一分。
看到这一幕,崔氏的心肝都要碎了,“孽障!”
薛妍穗冷笑,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面呢。薛华棣若是老老实实,她反而没有办法。
薛华棣这些年被捧得太高了,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名动京城,呵。没有薛成的权势,她这几分才华可撑不起这个名头。
今日她就让薛华棣尝一尝人设崩塌的苦果。
一首诗接一首诗的录写,薛华棣握笔的指节泛出红痕,墨迹淋漓的纸张铺满桌案,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臂都在颤抖。
“贵妃娘娘,该你了。”薛华棣红着眼睛又一次催逼,她忍了这么久的羞辱,就是为了这一刻。
“急什么?”薛妍穗轻飘飘的一句话,薛华棣差点让薛华棣失去理智,“这么多位小娘子等着点评,你怎能如此自私?”
紧张又兴奋的一众贵女看向薛华棣的眼神,都带上了责怪。
薛华棣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本宫看来,小娘子们的诗个个都好,这名次确是难定。”薛妍穗微微叹气,貌似为难。
赋诗的贵女们都羞涩一笑,而薛华棣目露鄙夷,不是定不下来是根本不会点评吧,她努力忍住汹汹怒意,想要出言嘲讽。
“所以,本宫请内学士宋女史来点评。”
听得内学士宋女史六个字,不少上了些年纪的命妇神色动容。
而年纪轻轻的济王妃比她们还激动,攥着婢女的手不停的问:“是内学士宋女史吗?我没有听错?”
“王妃,您没听错。”
济王妃拍着胸口,眼里闪着光,“小时候读了宋女史的诗,我就一直仰慕她,可惜她守在深宫里吃斋念佛,不肯见人,也不再赋诗。薛贵妃怎么会请得动她?”
“王妃您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宋女史何等才华盖世,当今之世,无人能及。在宋女史面前,何人能妄称才女?”济王妃不知不觉扬起嗓音,崔氏听到,面色一黑,却无法反驳。
“宋女史来了。”
宋女史五十多岁了,一袭绯袍,身材小巧瘦削,面容平淡,可以看得出就算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是一位美人。
她只和薛贵妃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其他人,接过纸张,飞速翻阅。
宋女史生于诗书之家,其父其兄都以诗文扬名,可其父却说:“吾家灵秀,八分在吾女。”甚至让其兄长名动天下的那首诗,据说也出自宋女史之手。
宋家女的才名传进了宫里,惊动了肃宗,肃宗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等才女必是绝代佳人,遣使以淑妃之位召入宫中。
入了宫,见了人,肃宗抱了多大期望就有多失望,这位大才女容貌平平。
肃宗好美色,失望过后,册淑妃之事竟不再提。
而宋女史虽然容貌让肃宗失望了,但才华却是任肃宗怎么挑剔都否认不了的。
肃宗是个喜好风雅的皇帝,渐渐的开始对宋女史和颜悦色了,宴饮之时常常带着宋女史,宋女史不负所望,每每作诗作赋,都能盖压诸臣。
可肃宗再满意宋女史的才华,也不肯封她为嫔妃,最后给了个不伦不类的内学士女史封号。
肃宗驾崩后,先帝即位,先帝被肃宗拷问诗赋时,宋女史曾暗中相助,先帝感念,对宋女史颇为优容。
宋女史似乎心灰意冷,求了一道旨意,在掖庭修了个小佛堂,吃斋念佛,闭门不出。
就算宋女史二十多年不见人,不赋诗,也没有人会质疑她。
巾帼魁首,盖压须眉,这八个字是肃宗亲口所赞。
“中。”
“下。”
……
宋女史飞快的品评完,得了点评的贵女不论好坏都是心悦诚服。
“这才是真正的巾帼魁首。”
薛华棣眼皮狠狠一跳,她还不至于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宋女史,怕旁人将她与宋女史比较,连声追问:“贵妃娘娘,该你了。”
“老身告退。”宋女史几乎与她同时开口。
薛妍穗轻轻一笑,“宋女史暂且留步,还有一首。”
宫女手捧诗卷,一句一句念出,薛华棣震惊的瞪大眼睛,这是她代父亲作的那首诗。
不同于先前的雷厉风行,这次宋女史竟沉默了。
薛华棣不可抑制的腾起喜悦,最出色的果然还是她。
崔氏一直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宋女史虽然身份不高,但她名声极大,得她夸赞,也不容易。
宋女史终于开口:“气韵不足,诗婢耳。”
众人哗然,薛华棣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阿棣!”崔氏凄厉惨叫。
一帘之隔,薛成和昌王起身太急,掀翻了桌案。
“站住。”皇帝的嗓音冷而淡。
薛成急怒攻心,几乎跑起来,硬生生刹住步子,一个踉跄,若不是昌王扶住,他也要栽在了地上。
“臣的女儿受辱……太放肆了……”薛成恨得想一剑捅了里面那个孽障。
然而,皇帝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个孽障再肆无忌惮,他都护着。
皇帝中了什么邪,竟这么护着那孽女,薛成喉间一腥,几乎呕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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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阿棣,你不要吓阿娘。”
崔氏凄声呼唤,她一向养尊处优,年近四十,敷粉涂脂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然而这一刻,她凄厉的哭喊,面孔狰狞,眼角唇边的纹路都显现了。
薛华棣被她抱在怀里,双眼紧闭,脸庞煞白,似乎晕了。
“你好毒的心肠,阿棣是你的亲妹妹,你要这个老虔婆羞辱她……”崔氏的眼神瘆人。
薛妍穗故意看着她笑,崔氏心机深沉,要寻她的错处不容易,现在她心神慌乱,最是容易说出能拿住她把柄的话的时候。
“你……”
崔氏猛地反应过来,她闭了嘴,看着薛妍穗就像看着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薛妍穗有些遗憾,要是像薛华棣一样禁不得激就好了。
另一边,薛成和皇帝无声的对峙片刻,冷汗滚滚,他颓然的闭了闭眼,“求陛下让臣带小女回府。”
皇帝允了。
薛华棣被宫女抬了出去,惊魂未定的众人却见薛贵妃仿若无事,依然笑颜如花。
琴声泠泠,教坊司的乐女继续弹琴唱曲,少了崔氏和薛华棣母女,仿佛无足轻重。
“宋女史评点她人,言词刻薄歹毒,不知女史自己作诗如何?”一个妇人忽然开口。
“她是谁?”
阴沉女官禀报:“娘娘,她亦是崔家女,齐国夫人的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