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大军来到了京师城外。
顾珣并未陈兵城下,而是悠闲地驻扎在五里外的地方,等待祁瑞恒那一行到来。
晚上,太监总管五福颤巍巍地来到了军中,给顾珣与祁蓁蓁磕头。
“公主殿下,大将军,皇上托老奴带话。”五福一脸苦楚,想必也知道自己使命难达,“皇上说,他可以投降,但……须让大殿下继位,尊他为太上皇,其他皇子公主待遇不变。”
听听,这是一个投降者该说的话么?死到临头还放不下架子。
“恕难从命。”顾珣冷冷说了一句,“送客。”
就有士兵来请五福离开。
五福不肯走,看向祁蓁蓁,“公主殿下,皇上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毕竟是您的父皇啊!”
祁蓁蓁有些感慨,“难为你了五福公公。”这太监贴身伺候盛宁帝,受他多少气,居然还这么忠心,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五福一愣,没想到祁蓁蓁注意点歪了。士兵见状强行拖五福离开。
五福大呼道,“皇上生养你多年,为人子女,你却恩将仇报,刀戈相向,祁蓁蓁,你不能一错再错,继续这畜生不如的事啊!”
顾珣的眉蹙了起来,道,“等等。”
士兵停了下来。
顾珣沉冷道,“既然你对皇帝如此忠心,不如先去探探黄泉路是否好走。”
五福脸色大变,“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顾珣不听,手一挥,“拖走。”
士兵将大喊大叫的五福拖了出去。
顾珣主动对祁蓁蓁解释道,“五福跟着皇帝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恶事,死有余辜。况且杀了他,以后皇帝不会再派人来烦扰。”
祁蓁蓁微微一笑,“嗯,做得好。”
因为顾珣这一举动,盛宁帝果然不再派人来了。
祁蓁蓁简略梳洗后,回往顾珣的营帐,还未入内,便听到压低声音的争吵声。
顾珣还会和人吵起来么?
祁蓁蓁纳闷,故意加重脚步走了一圈,里面的声音停住了。
祁蓁蓁掀开门帘,正遇到许琢出来,对方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也未行礼,大步流星离去。
顾珣站在桌案前,脸色也很是难看。
“怎么了这是?”祁蓁蓁看看许琢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顾珣,纳罕且惊奇。
顾珣长长叹了口气,“阿琢坚决想我做皇帝。”
“啊,”祁蓁蓁回想了一下,“难怪从二月你休息、让恒儿领兵开始,他就感觉不太开心的样子。”是觉得顾珣让祁瑞恒势力坐大了吧?
顾珣没有接话。
“孙勇,”祁蓁蓁小心问道,“还有别的一些人呢?”
“孙勇成了家,有了别的牵挂,对此应当不会太过执着。”顾珣寻思道,“别的人倒还好,就是阿琢……”
祁蓁蓁也忧虑起来,许琢这倒霉催的,先是为情执着,现在是为皇位执着。
太执着容易没有退路,对许琢、对顾珣都是如此。
“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祁蓁蓁认真问,“让恒儿做皇帝了么?”
“你会失望么?”顾珣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虽然很想看你一身冠冕龙袍、俾睨天下的样子,”祁蓁蓁微微一笑,“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顾珣扬眉浅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我有了你,以后还会有孩子,这就够了。我不想对不起长姐,让二姐为难。”
“好,”祁蓁蓁想了想,又笑,“那我们做最尊贵闲散的王爷和王妃如何?”
“你说的算。”顾珣温柔低道。
两人这边说定,不料第二天,一个传信兵急匆匆来报,“大将军,公主殿下,不好了,大殿下中箭重伤了!”
顾珣脸色一变,急匆匆出了营帐。
祁蓁蓁心一沉:祁瑞恒这是逃不过原书病弱的命运么?
第53章 攻城
祁瑞恒躺在榻上,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很冷,很冷。
身边的人来往匆匆,替他救治的军医满头是汗,不停大叫,“布!”“剪刀!”“酒精!”“药!”“热水!”
孙勇在一边急得团团转,不停唉声叹气。
赵秉心沉默地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脸色颓败地收拾东西,退了出去,顾珣终于掀帐进来。
“大将军!”孙勇迎了上去。
听到声音,祁瑞恒转过脸,伸出了手,虚弱叫道,“舅……舅……”
顾珣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弯腰低声道,“我在这,别怕,休息几天就能好。”
祁瑞恒缓缓摇了摇头,他有预感,他好不了了。
他逃过了中毒一劫,却还是逃不过命里的劫数。
“舅舅……”祁瑞恒看着营帐顶部,因为身体很冷,视线开始模糊,“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
他才十五岁,还未开始大好人生;顾珣许诺让他做皇帝,他还未在那个最好的位置上,大展拳脚,造福万民。
他想到姚家小姐羞涩泛红的脸,这辈子却再无缘得见。
顾珣眼眶泛红,用力握紧他的手,“不会有事的,别胡思乱想。”
祁瑞恒觉得有些疲倦,闭了闭眼。
很奇怪,明明他对自己的生母没有多少印象,这时却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浅笑的女子。
“恒儿,母妃来接你了,”美丽的女子温婉笑道,“我们走罢,舅舅很累了,不要再打扰他。”
祁瑞恒微微一笑,低声喃喃,“若是舅舅的话……一定会是最好的皇帝罢?这样一想……也不会特别不甘呢……照顾好皇姐……”
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渐渐松开了同顾珣相握的手。
顾珣仰起头,努力逼回了眼睛里的水珠。
孙勇跪在一边,红着眼睛向顾珣请罪,“都怪我,没有保护好皇子殿下!”
赵秉心亦沉默跪下。
“是谁射的箭?”顾珣哑声问。
“是敌方一个参将。”孙勇答道,“他们已退守陶县。”
顾珣闻言狠狠一握拳,在心里发誓,血债还要血来偿!
祁蓁蓁得到消息,祁瑞恒医治无效,顾珣带兵攻打陶县。
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许琢亦得到了消息,刹那间身体一松,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作为绝对拥立顾珣的人,他对祁瑞恒的感情很复杂,既有身为长辈的疼爱,也有身为对手的忌惮。
这些天他与顾珣的关系降至冰点,最绝望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暗中对祁瑞恒动手,却不料,对方先发生了这样的事。
得到消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许琢闭了闭眼,苦笑:他果然不是个好人啊。
祁蓁蓁在营中等了两日,中午时,顾珣终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祁瑞恒的灵柩,和他的大军。
祁蓁蓁再度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珣眼睛里都是血丝,沉默不语,吩咐一队人马送灵去北郊皇陵,然后便叫了孙勇、林平几个将领去营帐议事。
这一日日色罕见地发红,照得天地都带了微微的血色。
顾珣迎着血色阳光,带领大军来到京城城墙之下。顾珣在东门,孙勇南门,林平西门。
东门上守城的主将是许久不见的宁国公,站在城楼之上,叱骂顾珣与祁蓁蓁逼君逼父,其心可诛。
“手下败将。”顾珣冷冷一哼,下令攻城。
震耳欲聋的战鼓擂过之后,前军的弓箭手开始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暴雨一般冲向彼此,霎时开始血流成河。
“你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顾珣坐在射程之外的军中,终于对身边的祁蓁蓁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嗯。”祁蓁蓁轻轻点头,眼角看了不远处的一具攻城架一眼。
终于走到了原主被吊死在攻城架上的节点,但她已不再是那个炮灰。
她闭上了眼睛。
顾珣的大军使用的,是经赵秉心设计改造过的弓箭,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而且己方的物资明显比敌方更充足,敌人箭矢告罄后,顾珣又令人射击了两轮,直射得对方人仰马翻。
之后顾珣下令正式攻城。
大军如潮水一般扑向城墙,搭着梯子抢占城头。
不少士兵倒下,又有更多的士兵顺着梯子往上攻略,悍不畏死,英勇无比。
火油、衣甲、皮肉灼烧的味道,浓浓的血腥味,巨石砸地激起的灰尘味,这就是战场的味道,但是顾珣这一边,无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