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儿，谢谢你……”
谢谢我……
我悲凉的冷笑，道
“好好跟武静徽过日子吧，他日无论是你先走，还是我先去，你我都不用再见面了。你知道我向来心中薄凉，那种矫情的悲伤对于你我就不必了。”
高熲没有说话，清寒的风吹起，刮得树木沙沙作响，掀起了我的外袍迎风飘扬。
高熲站了起来，道
“无论你想做何，我都不拦你。只是……切勿做扑火的飞蛾……这世上已有太多的无奈，不需要你再毁了自己，成全别人……就如同今日，如此点眼……不也就是为了震慑朝臣……为晋王殿下铺路么……”
“棋已下完，落子无悔。”我未曾回头，紧咬着牙齿，拼命的逼迫自己，不要哭，不要心寒，无论未来如何，笑看才无惧。
“最后问你一句，不一样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人生？”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最终的答案。
身后衣袂簌簌之声响起，高熲后退了一步。他的声音沉静，深眸犹如古潭清泉，透着清冽的寒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眷恋，
“……只愿来生……不再遇见你……”
啪嗒……
眼泪应声而落……
不再遇见……
不复相见……
我紧咬着嘴唇，听见身后之人转过了身，背对于我，就此诀别。
当年的两小无猜，到今日之诀别……
恍若一场梦……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好，如此也好。花开花落终有时……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从此再与前世无瓜葛。”我强忍着泪水，用尽全身的气力，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道
“今日于此，与君长诀。”
我抬起脚步，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可是……
愁肠百结，步履蹒跚……
天上大雁飞过，断雁孤鸿，凄鸣之声令人泣血……
相伴孤照……
既如此，也罢……
也罢……
梅子上前扶住我，担忧不已
“夫人，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方才长诀，怎会有暖意？”我道。
“我们回宫吧。”梅子哽咽，拉紧我的手。
“好，”我看着她，淡淡道
“我们……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一个的诀别，再坚强的人都会受不了吧……
第440章 血亲凉薄
甘露殿门口的人都走了，独孤陀也回了延州。我耳根子清净了些，却也清冷了不少。
高熲去职，杨坚不久之后又免了他的爵位，贬为庶人，软禁居住。
可是，杨坚对于高熲的猜忌却仅限于高熲。他虽是派人去监视杨勇，或许又因为前事种种，对他不满疏远，可我觉得，远远不够。
对杨勇的监视，要事无巨细，无处不在。
不仅是东宫，我派人在玄武门道至德门这条东宫通往宣政殿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黑衣，以伺动静，巨细靡遗，就算杨勇一个眼神，都要上报。
我又下旨，领东宫宿卫，侍官以上，其名籍全部上交卫府掌管，又命人将东宫侍官之勇健者全部更换。
同时，令宇文述上书检举东宫左卫率苏孝慈贪污，借机将其外贬为淅州刺史。苏孝慈乃杨勇亲信，更是掌管东宫宿卫，手握兵权。
如今兵权一朝剥夺，杨勇定然心怀不满。
如今他没了高熲鱼庆则提携，柳述又暂时被贬。杨勇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也好，心中无沟壑，便就会盲目行动。只要他犯错，那便就是我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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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甘露殿，看着杨勇的消息时时刻刻都在送上我的几案。
我心狠，却也心伤。
看着这一个个奏疏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写得如此不堪入目，我该情何以堪啊……
然而，身不由己。
既然已无法回头，这多余的悲悯，便就只能是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殇了……
“夫人，吃药了。”梅子将药端上，我接过一饮而尽，随口道
“太史令袁充可是去了两仪殿？”
“回夫人，已经去了。”梅子到。
“怎么说？”我问。
“按照娘娘的吩咐，让袁使君跟皇上奏禀，道：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梅子到，“只是……皇上似是不以为意，说这玄象久见，群臣不敢言罢了。似是没当回事。”
竟是没有影响到他？
这让我没想到。
杨坚年轻的时候所谓信佛，其实信的并不心诚，更多的，是以佛为裳，掩藏自己的野心而已。
可是年龄大了，不知为何，他却开始真的笃信佛道鬼神，甚至下旨“有毁佛及天尊、岳、镇、海、渎神像者，以不道论；沙门毁佛像，道士毁天尊像者，以恶逆论。”
或许也就是因为年龄大了，又常年位居高位，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因此性格变得有些唯我独尊，嚣张乖戾了些。
而且听闻，近来杨坚似是睡得不好，总是做噩梦。
呵呵，或许是因为杀的人太多，如今晚年，心虚，怕恶鬼来算账吧……
于是才将心思都放在了烧香拜佛之上……
他向来固执，既然当初就不诚心，如今就算是有求于佛，也只是为了赎罪，却并非真心向佛。
可是那又怎样，既然他信，我便派太史令去他耳边说事。
本以为他不敢忤逆天命，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他。他还是他，依旧相信自己才是能逆天改命之人，佛祖，只是心灵慰藉之所罢了……
我略微有些沮丧，不过倒也没什么，若杨坚真有那么容易就被说动，那也就不是他了。
我淡淡道
“如此，那你们就继续盯着。看看他还有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是……”梅子到。
我侧卧，微眯着眼睛道，
“说说吧，本宫近来一直病着，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子到，
“百济王余昌遣使奉表，愿为军导，请求我朝讨伐高句丽。皇上下诏说：’高丽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
“这本宫知道。”我道，
“说本宫不知道的。”
梅子听罢，道
“高句丽因此怀恨在心，以兵侵掠其地。百济苦不堪言。”
“呵……”我冷笑一声，道
“这高元可真是不安生。他的帐本宫还没找他算呢。”
梅子眉头微蹙，问道
“夫人想如何？”
我睁开眼，眸色寒凉，道
“等眼下事毕，本宫会让他知道轻重的。”
言毕，我又闭上了眼睛，状似小憩。
梅子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道
“夫人，蜀王殿下给您的信。”
我闻声睁开眼，看向她，有些意外阿秀竟是这个时候给我写信。
我接过信，打开，梅子到
“回夫人，去年南宁反叛，史万岁将军奉旨讨伐，平息叛乱。可是不久前南宁夷族复反，于是蜀王殿下上奏告发史将军去年讨伐之时收受逆贼贿赂，因此释放了他们，才会造成今日反复要皇上严惩史将军。”
“史万岁？”我微眯眼睛，问道
“他哪里得罪了阿秀？”
梅子想了想，对我道
“娘娘，蜀王殿下功勋卓著，朝廷百官敬畏。可是多年来，蜀王殿下身在西垂，多年不得升。殿下似是心不在此，因此一直想扩权。之前兵部侍郎元衡曾为蜀王殿下上奏请求扩权，可是娘娘和皇上不准。如今西垂再出战事，皇上本想再用史万岁将军，可如今蜀王殿下告发，不知史将军会如何。”
我合上杨秀的信，心中明了，道
“原来如此，看来皇上说的没错。”
梅子疑惑，问道
“皇上说什么了？”
我淡淡一笑，有些嘲讽，道
“本宫记得，他以前曾跟本宫说过，阿秀不是安分的人。阿秀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自视甚高，或许他有了他不该有的野心。皇上早就看出了他的那点心思，曾跟本宫说过，说阿秀定不得善终。我们在的时候，他无事，然而他心中无论是对地伐，还是对阿摩，都是不服的。其至兄弟，则必反。也正是如此，皇上才将他派到蜀郡，一去便是那么多年。”
“那……我们怎么办？”梅子问。
我摇摇头，又有些头痛。
我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