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的瞧了瞧那已经磨破了边的牛皮钱袋,回看了我一眼,说道
“就这个破钱袋,你以为会让殿下来看你?做梦吧你!等老子回来,有你好看!”
说罢他一招手,带着其余的士兵走了,留下梅子一个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见那些人走远了,连滚带爬的跑到梅子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没事吧?”我担心的问道
“奴婢……没事……”梅子皱着眉头,表情痛苦。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却摇了摇头
“别动了……你一身的伤……先披上这个吧……”
我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到了她身上。
“夫人……这怎么可以……”她见状急忙想挣脱,我却阻止了她
“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如今……这般地步就……别分什么主仆了……我们要一起坚持下去!”
“夫人……您这是何苦……如果……如果兰陵王他认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梅子喘息着,语气微颤,竟是有了几分脆弱。
“……”我听罢闭上了眼睛。
那个钱袋我已经用了多年,见依旧结实,便没有换过。今次被俘之前,并没有来得及把它藏起来,就一直带在了身边。
我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然而今日的困局,让我不得不做一个决定,既然如此,我便只能赌一把
“认出来最好……如果当真认不出来,那便就是天命了……”
我紧抿着双唇,幽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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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雨里等待了一夜,梅子很快便没了声响,我担心她会出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虽然微弱,却是一直有跳动,才稍稍安心。
雨伴着清晨的日出而止,而我却浑身发冷,丝毫没有感受到日光的温暖。我的喉咙生疼,一直拼命的咳嗽,好似想把肠胃都咳出来。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时而夹杂着似有似无的欢笑声。我的身子也飘飘然的,轻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我吹走。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如果再如此下去,恐怕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不清,我四下张望,看到身边有一块锋利的石头。我伸手把石头拿了过来,咬了咬牙,在胳膊上猛然划了一道。皮肤被撕裂,涌出了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胳膊滴到了地上。剧痛涌来,我感觉自己似乎清醒了一些。
太好了,如此这般,或许还能坚持到高长恭来……
我虚弱的笑着,又在胳膊上划了一道……
天似乎又亮了一些,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得拿起石头,又划了一道口子……
这是第几道了……
第五道了吧……为什么还是没有结果……
我看到前面似乎有人走来,却看得不真切。身边女子发出了惊喜的叫声,有的连忙爬起来冲了过去,却被那人身边的军官挡了下来。
那人直径向我走来,蹲下身子抓住了我的肩膀
“独……独孤夫人……!”高长恭震惊的看着我,然而他似乎并不确定,仔细瞧了片刻,又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
“高长恭……我一直……敬你是个君子……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对待战俘的……”
我喘着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中的愤怒发泄了出来。此话言毕,我已然没了任何力气,身子一软,眼前刹那间漆黑一片,陷入了无穷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老友相见,却是这样。阿罗心里很怒哈哈。
第161章 以怨报德
“可是有醒转?”
“烧已经退了,但是这脚踝上的旧疾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恢复的……这位夫人寒气侵体……而她的脚疾最忌风寒……恐怕有段时日无法行走了……”
“……今次是太过分了……没想到本王帐下竟有这么多人明知故犯!”
“……水……水……”我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似是有人交谈,神志不清,却是觉得喉咙异常干涩。
“醒了?”旁边的人似乎很兴奋,有人用手翻了翻我的眼皮。我下意识想躲开,别过了头。
“水来了。”我被人扶了起来,清凉的水划过我的咽喉,干涸之感瞬间消散。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仔细的给我把脉,而他身后,便是高长恭。他见我醒转,似乎很欣慰,轻轻对我点了点头。
我如今靠在姚诀的怀里,方才的水也是他送的。他见我醒了,也高兴的笑了出来。
“这……是哪里……梅子呢……”我很虚弱,声音轻不可闻。高长恭上前了一步,说道
“这里是在下为夫人安排的军帐,夫人在这里养病便是。梅女郎已经醒了,就在旁边的军账里。方才来看过夫人,这会儿已经回去了。”
“……”我听罢放心下来,说道
“多谢……”
“夫人不必如此,”高长恭听罢神色肃穆,竟是对我行了一礼
“夫人的斥责在下倍感惭愧,也反思良多。这两日皆在整军,那些违反军令的将士已经按军法处置。今后此类事端,绝不会在我高长恭帐下发生。”
“……”我见他颇有诚意,心下也欣慰少许,让他发现这个问题,也算是功德一件。然而他如此恭敬却也有些过了,于是急忙说道
“将军不必介怀……妾身也是……太过鲁莽……才口出狂言……望将军见谅……”
“夫人勿要做此想。”他见我如此说,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
给我把脉的军医站了起来,说道
“夫人已经醒了,而且脉象平和许多,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在下去给夫人开几个方子,快些将耗去的气力补回来……”
“你去吧。”高长恭听罢,说道。
我见军医出去了,说道
“将军可是有……时间?妾身想……与将军单独言语几句……”
高长恭听罢并没有多疑,点了点头。姚诀拿了一块软枕放在我身后,让我靠着,又帮我掖了掖被角,说道
“奴才就在门外,夫人如有吩咐,唤我就是。”
“好……”我实在是疲累,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他。他见状回身对高长恭行了一礼,便随着军医出了帐子。
见旁人都出去了,高长恭寻了张蒲席,坐在了我的衾席旁
“夫人有何事?”
“……”我想了想,便先从相对不重要的事说起,于是努力坐直身子,说道
“妾身……想请将军……放了那些战俘……”
“不可……”高长恭听我如此说,严肃起来,他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说道
“今次不同往日,我国律令,战俘要一律充军,决不可放走。所以夫人也是,在下不能放你走。”
“可是……那些女子……还有些孩子能做什么?”我见他一如当年般不通情面,虽然早已料到,但仍是心中不平
“难道……真的要做苦力……甚至……”我有些激动,呼吸粗重,停了片刻才说道
“军妓?”
“战俘不是在下可以处置的,必须上交朝廷,由朝廷安排……”
高长恭见我语气异样,话语绵软了些。
“……真的……不行吗?”我仍是不死心,问道
“不可……”他并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妾身呢……将军知晓妾身身份……是否要告知你们的皇帝……”
我声音微颤,心中也同样紧张。齐国的皇帝高纬是个出了名的疯子,宠信她的乳母陆令萱,随意分封大臣,齐国光是开府仪同三司就多达上千人。他还把宫中的宫女皆封为郡官,赏赐皆不低于万金,甚至把自己养的宠物都封为一品大员。更是听说,他曾经在内宫之中为了寻乐,活活烧死了自己父皇侍妾生的两个兄弟。而当年曹昭仪的阿姊,就是因为不愿意按高纬的吩咐,赤身裸体躺于朝堂之上让众臣欣赏,竟被高纬一怒之下剥去了面皮,赶出后宫,不日便暴尸街头,死状可怖。如此这般为所欲为的皇帝,如果落在他的手里,甚至最后有何等结果,都未可知……
我紧紧的盯着高长恭,希望他不要如此执拗,可以放我走。
高长恭沉默不语,恐怕他心里比我更清楚,他所侍奉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过了半晌,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