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废后朕就心痛(53)
她没注意到的角落,玮乐盯着她,咬着唇陷入纠结之中,她不知道该不该给皇后行礼,照理来说,皇后还没被废,她即便身为公主,应也该给她行礼,但是,她一直都很厌恶她,过往见面时,更从未给她行过礼。
但是……她想到前两天夏表姐给她说的话。
最终,她低下头,退到一边,暂时当起了鸵鸟。
皇太后猛然回头,眼眶通红,唇/瓣微微颤抖,神情一派慌乱,她紧紧攥住太皇太后的手腕,焦急道:“母后,不能,不能再任由这帮没用的庸医拖下去,张院正说要回去翻医书考据经典,说不定能翻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仍旧没什么进展,难不成,难不成,他一日没进展,皇儿便要这么熬下去不成。”
说着,皇太后捂住嘴,泪珠大滴大滴滚落出来。
没有人知道,刚刚皇上突然犯病,皇太后有多焦急,担忧,无措,绝望。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真恨不得立即替皇儿代过。
自从皇上得了这个病,皇太后便请了个菩萨,放在永昌宫右耳室,日日烧香供奉,祈祷,如果皇儿的病能够得以痊愈,哪怕让她立即绞头发去做尼姑她都愿意。
太皇太后神色颓败,她长叹一口气,问她,“你是何意?”
皇太后道:“世间能人辈出,也许民间就藏有独门秘术的能人,母后不如张贴皇榜,大告天下,将皇儿的病情简作描述,说不得,说不得便会有人撕皇榜。”
熟料,听得此话,太皇太后脸庞严肃,摇摇头,竟是不同意这个做法。
皇太后着急,“母后,皇儿身体……”
太皇太后伸出手,制止她,“哀家体谅你一番慈母之心,见皇上头痛发作,躺到床上,无声无息,哀家亦心如刀绞,痛不能自已,只是,却不能采纳你的法子。”
皇太后不解,“为何?”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皇上的病情不能诉诸于众。”
皇上登基时日尚短,前不久刚从陈家手里夺回来政权,朝廷之中,立身不稳,这个时候,如果传出去皇上犯病,且还是涉及脑袋等至关重要部位的大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廷恐要产生乱子。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太后不是傻子,太皇太后暗示都这么明显了,她自然听懂了,只是,只是皇儿,那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低下头,泪水簌簌,哽咽不止。
玮乐心中酸涩痛楚,忍不住上前,搀扶住她。
太皇太后叹口气,顿了顿,道:“虽不能大张旗鼓地张贴皇榜,广而告之,但却可以私下里慢慢搜寻,可以交给皇帝手下的神武卫,他们对搜寻一事比较擅长,说不得能带来好消息。”
皇太后抹抹眼泪,想了想,破涕为笑,“这倒不失为个好法子。”
陈以祯望着皇太后,微微一笑,甭管皇太后平时再如何强势,面对皇上,却也只是个担忧亲生子的普通母亲罢了。
四人俱在床前守着,一刻不离,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皇上总算悠悠醒来。
他一清醒,便伸出手指按压额角,里头好似小木锤敲打脑壳似的痛直钻他耳心。
他拧起眉来。
“皇儿,你醒了!”身前突的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
皇上转过头,瞧见围在床前的四人,顿住,“母后,皇祖母?”
太皇太后眼里噙着泪,嘴角却带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罢,她忙传唤外室候着的御医们,让他们进来给皇上把脉。
经过好一番忙乱,等御医开了两个养神的方子离开,已经一个时辰过后。
皇太后掖了掖皇上身上的被子,温柔道:“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饿了,母后给你传膳?”
皇上本想说不用,可以转头,瞧见皇祖母,以及陈以祯脸上的虚白,他抿抿唇,点头道:“劳烦母后了。”
皇上有胃口吃饭,可见身子已经大好,皇太后心里高兴,急忙道:“不碍事,不碍事。”
她转身吩咐贴身嬷嬷出去传膳,又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您也留下来用个膳吧。”
太皇太后颔首,她要留下来再观察观察。
转眸,皇太后瞧见了陈以祯。
刚刚陈以祯来时,皇太后满腔心思都在皇上身上,根本没功夫搭理她,此时皇上大好了,且还要陪她们用膳。
她撇撇嘴,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她,自然没有邀请她留下来用膳的意思。
陈以祯心思通透,她笑着站起身,对太皇太后和皇上道:“老祖宗,既然皇上身子已经无碍,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挑眉。
太皇太后磕了磕拐杖,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室内尤显突出。
皇太后顿住,到了嘴边的“慢走,不送”却没说出来。
太皇太后淡淡看她一眼,转向陈以祯,脸上立即带出点笑意来,“皇后既然来了,自然要一块用膳。”
对于能不能一块用膳,陈以祯并无什么渴求,她反倒更喜欢回钟粹宫,一个人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更何况,眼下,皇太后明显并不欢迎她。
她张开嘴,正要说什么,眼角却突然扫见皇上,他看着这边,脸庞无什么波动,眼内更是一派沉静,但是刚刚太皇太后说话时,皇上分明微微点了点头。
陈以祯沉默,既然选择来了,她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就像三年前的决定一样,不到退无可退,她就不会放弃。
她笑出来,谦逊地委了委身,“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叨扰母后了。”
皇太后悄悄翻了个白眼,却没说什么。
在永昌宫用过膳,又坐了会,瞧见皇上确实没什么事,太皇太后总算放心离开。
皇上起身准备送她。
皇太后忙道:“皇儿,你再休息会吧。”
皇上说:“母后,儿子送皇祖母回宫,一会回去,儿子再休息。”
既然如此,皇太后点点头,没再挽留。
见他们都准备离开,陈以祯当然不会选择留下来,她自然而然起身,跟随皇上一起先将太皇太后送回了宁寿宫。
随后,两人跟太皇太后告辞,出来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陈以祯偷偷抬眼瞧了瞧他,思虑了会,她下定决心,开口,“皇上,您还头疼吗?要不要去臣妾的钟粹宫坐会,臣妾给您按摩按摩。”
皇上诧异,这份诧异还表现在了脸上,他转头看她。
陈以祯不好意思笑笑,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相缠,“臣妾只是觉得,您好似挺喜欢臣妾给您按摩。”
每次他脑袋抽痛,就会跑过来让她按摩,而她按摩的时候,他也总是紧闭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皇上眼里闪过笑意,想了想,他居然没顺杆而爬,而是道:“朕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睡醒后,他要去永昌宫一趟,若是母后到时候知晓他从钟粹宫出来,恐怕会把不虞的心情撒到她身上。
陈以祯“哦”了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关系冰冻了将近一年,即便原来相处还算不错,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早忘记要怎么跟他正常相处了。
更何况,那时候,她在他跟前从不用“臣妾”这个本身就代表低人一等的自称。
走到分岔路口,陈以祯长长舒了口气,矮下身子给他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她转身离开。
窈窕的身影,嫩黄色的颜色在日光辉映下仿佛水波荡漾中渐行渐远的船只,一点点从他视线抽离。
“皇后。”皇上突然叫住她。
陈以祯顿住,回首,额前一缕碎发随风缓缓飘起。
“你莫要担心,朕会将事情处理好。”
陈以祯茫然,她担心什么?皇上又要处理什么?
然而,不等她疑惑发问,皇上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低声问身边的郑嬷嬷,“皇上这是何意?”
郑嬷嬷抿嘴直笑,“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总不会是坏事。”
不然,皇上为何好似给娘娘作承诺般神色郑重。
且瞧着,皇上对娘娘分明越来越看重,许多事上,居然还有几许维护。
她笑得开怀,转瞬,想到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笑容渐渐收敛,好半晌,她沉沉叹口气,神色怅惘,娘娘跟皇上不是总这般剑拔弩张,或者冷漠似霜,曾经他们也有相处和谐的时候,只是关系最好的时候,皇上对娘娘都不曾这般,好似将你彻底装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