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实在太短了,十公主,你试试插瓶前把花枝的尾部烧焦,再用蜡封上,这样能保存得久些,花瓶最好用铜瓶,水要用河水或者雨水……”薛琅兴致勃勃地讲起插花经。
唐烟感叹道:“薛姐姐,你真是什么都懂啊。”
“哪有,我就会些吃喝玩乐的小道,真要我做起学问来就不行了。”
这位薛姑娘是个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人,唐煜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桃花虽好,可我更喜欢牡丹花,雍容华贵,明艳动人。”孟淑和插话道,
“孟姐姐,下个月御花园里的牡丹就开了,到时我带你来看。”唐烟说。
“我喜欢的花可多了,海棠、玫瑰、紫藤……我都爱。”薛琅抿嘴一笑,掰着手指头细数她心爱的花卉。
唐烟嘴角挂上一抹坏笑:“五哥,我记得你寝宫的中庭里栽了几株西府海棠,你是不是最爱海棠花啊?”
“不,我更爱杏花和樱桃花,尤其是花谢的时候。”唐煜平静地回答。
唐烟翻了个白眼,这说的是什么鬼啊。
“为什么殿下会喜欢这两种花呢?而且还要是花谢的时候。”孟淑和忍不住问道。
唐煜尚未答话,薛琅先笑了:“莫非因为花落了,就要有果子吃了?”
“是啊,我就是个俗人,只会吃喝玩乐。”唐煜也笑了。
薛琅愣了愣,两颊泛起了红晕,与娇艳可人的桃花愈发肖似。
孟淑和的目光里带上游疑之色。唐烟在袖子底下悄悄给唐煜竖了个大拇指,然而她刚夸完唐煜,就见他站起身来。
“七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去找找他吧。”
“七哥身边有人跟着呢,他丢不了的。”唐烟拉住唐煜不放,“五哥,时辰尚早,我们这里有事求你帮忙,我们,我们……”她绞尽脑汁地编造借口。
“公主,我们之前不是说要比试射箭吗?”孟淑和忽地说。
“对,对,五哥你箭术高绝,就指导指导我们的……射箭姿势吧。”唐烟忽然想到唐煜的胳膊有伤,急忙改了口。
唐煜斜眼瞄着唐烟,难为你还想着我的伤,没说让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一旁的薛琅终于鼓足了勇气:“五皇子留步,我不会射箭,公主和孟妹妹比试的话还得请殿下留下来做个评判。”
唐烟差点没笑出声来,薛姐姐这话说得不通。射箭者技艺的好坏,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做评判。
唐煜的脚步却停住了。
“好吧,就听十妹你的。”
有来有往,方为交往之道。
…………
箭靶设在桃花坞水榭的廊桥之上,三面环水,这样即便射歪了也仅是落入水里,不会伤到旁人。箭靶摆得不远,仅在二十步开外。一人十根箭,唐烟先来,之后是孟淑和。唐煜和薛琅坐在边上围观。
一番比试之下,最终孟淑和不负将门虎女的称呼,以十箭正中红心的骄人战绩略胜唐烟一筹。
唐煜在旁边感叹,他这位前世的王妃果然是个直肠子,若是旁人在此,怎么也得让十妹一让。
待看到身旁眼现钦慕之色的薛琅,他心中忽地一动:“薛姑娘,你要不上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咒文出自《遵生八笺》
第38章 突生变故
“可我不会啊。”薛琅半是心动半是犹豫。
“来吧,我教你。”唐烟原本因为在比试中输给了孟淑和而略感沮丧, 听到唐煜的提议立刻来了精神, 她小跑两步, 硬把手里的小弓塞给薛琅,“薛姐姐,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来,左手拇指和食指握住这里, 右手三指握住这里, 拉弓, 放箭,很简单的……”
趁着唐烟招呼宫人把箭靶摆得更近些的当口,孟淑和从她身边悄悄退下,坐到薛琅先前坐的位置上。
她双手握着一起,细声细气地对唐煜说“五殿下,适才是小女莽撞了,险些伤到您, 请您恕罪。”
唐煜诧异地扫了她一眼, 两辈子加起来难得见到一次孟淑和低眉顺眼的模样,他真有点不习惯。
“无妨, 些许小事, 孟姑娘无需自责。你表弟裴修是我好友,早就拜托我照顾你。只是内廷之中,孟姑娘行事前还是多想想吧。
“裴家表弟?他托殿下照看我?”孟淑和甚是诧异。她有意再与唐煜攀谈两句, 然而等了半天发现唐煜的目光都不带往她的方向瞄一眼的,只顾凝视着水榭中央的两人,心便灰了大半。
孟淑和在国公府里向来享受的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何时受过如此冷遇。她赌气扭过头去,有些庆幸无人知晓她的心事,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唐煜又不是个无知觉的木头人,顶着前世王妃的灼灼目光,怎能没有感觉?可他没有与孟淑和重续前缘的念头,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索性就装没看见,待发觉孟淑和侧过身子不再看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前世夫妻一场,就此缘散吧。至于上辈子的种种恩怨,就当黄粱一梦。此时唐煜觉得就算上辈子真是孟淑和给他在汤羹里下的毒,他也不再怨恨了。
水榭之下,碧波之上,有一对交颈缠绵的鸳鸯不知怎地闹了别扭,一只鸳鸯撇开另一只游向湖心。剩下的那只哀哀地叫了两声,却没留在原地,向远方的第三位同类游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枯坐了一会儿,唐煜起身向薛琅唐烟二人走去
此时,薛琅已经射了四支箭出去。两支完全没使上力气,飞到五六步开外就坠地了,剩下的两支已葬身水中。
唐烟两道柳叶眉耷拉着,颇感沮丧。薛琅亦有几分羞赧。
“薛姑娘,你脚再后撤一步试试,另外持弓时手肘需与肩齐平。”唐煜插言道。
唐烟眼里流露出会意的神色,退到兄长身后,任他指点薛琅。
薛琅依言调整了脚下手上的姿势,又射出去一箭,箭羽歪歪斜斜地飞出,比之前远了两步。
“你拿箭的姿势不对,箭身需搭在食指之上。”唐煜终于走到她的身边,一边说,一边上手帮薛琅调整箭羽的位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长袖掩饰之下的右手擦过了薛琅的手指尖。
薛琅身子一抖,手一松,箭直直地掉了下去,落在脚边。
唐煜大笑出声。
调戏小姑娘的感觉果然不错。至于后事如何,管它呢,及时行乐啊。
…………
水榭的另一端,竹子做的花架上攀着的紫藤花业已盛开,像一道紫色的瀑布般倾斜下去,如烟如雾,灿若云霞。紫藤花架下,病情稍有起色的凌贤妃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沿着湖岸缓缓而行。
看着水榭里玩闹的几人,宫女愤愤不平地说:“又是十公主,御花园被她们闹得不成样子,今日居然敢动弓箭,她们把禁苑当成什么野地方了?”
凌贤妃未涂脂粉,面容憔悴,嘴唇青白,她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着嘴说:“皇后不管,淑妃不问,我又是个没女儿的,随她们去吧。”
扶着凌贤妃的这位贴身宫女是凝和宫大清洗过后从小宫女里面提拔上来的,并不清楚她的心事。不顾凌贤妃的冷淡,宫女继续出谋划策道:“娘娘,奴婢听闻简才人卫宝林等人对公主们皆有怨言,常抱怨说有这几位小祖宗在,她们都不敢到御花园里去散心了,去不敢与陛下说。要不娘娘卖她们个面子,去找陛下…… ”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宫女的建言。
凌贤妃身子没有力气,咳嗽时一个劲儿地往下滑。宫女力气小,扶她不住,凌贤妃不得不靠在岸边柳树的树干上,这才痛痛快快咳嗽了一场。
呼吸平复后,凌贤妃移开捂住嘴唇的绢帕,想要塞回袖子里:“她们抱怨她们的,与我何干。”
“娘娘,您的帕子。”宫女脸色苍白得快跟她主子差不多了。
顺着宫女的视线,凌贤妃望向手心的素白绢帕,其上点点血痕,如雪后梅花。
“勿要告诉我儿,知道吗。”凌贤妃死死抓住宫女的手,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宫女点了点头,神色仓皇。
…………
体元殿外,崔桐脸现踌躇之色,最终她整理了下衣襟,走过去命东宫太监为其通传。
书房中,崔孝翊正与唐烽说着南方的战况,他开春之后被皇帝舅舅安排了一个太子舍人的职位塞入东宫,重拾与太子唐烽朝夕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