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裴府,孟姨娘见得那满满一车的东西,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裴锦箬却是大方得很,整理后,每个院子都送了些。
裴锦芸得了一对粉紫珍珠攒的蝴蝶簪,那做工精巧得很,居然还是从将作监出来的东西。
裴锦芸真是又妒又恨,凭什么裴锦箬随便出手,就是将作监出来的首饰?凭什么裴锦箬是英国公府的外孙女,她不是?英国公府早前不是都对他们姐弟置之不理的吗?那便一直不理会好了,为什么如今又要来理了,还送了这么些好东西?
或者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这么好,裴锦箬不过是故意的,为了显摆她有个了不得的外家,特意挑了这么一对将作监出来的蝴蝶簪送来恶心她?
裴锦芸越想越是怒不可遏,本来柔美的面容因着妒恨而变得有些扭曲了,她将妆台上的盒子往地上扫去,抓起那只装着蝴蝶簪的精致匣子就要往地上砸去,手高高举起,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这蝴蝶簪做工确实精巧,又是将作监出来的东西,戴出去,只怕也会引得众人高看一眼,若是砸坏了,岂不可惜?
裴锦芸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咬着牙,将那匣子放了下来,只心里,对裴锦箬的妒恨,却又多了两分。
凭什么……裴锦箬那样蠢笨如猪,却能样样都强过她?太可恨!
此时,同样心如煎熬的,还有孟姨娘。
裴世钦今日被请到英国公府,虽然还是没有得着老英国公和几位舅兄的好脸色,但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
因着尚未出了孝期,在席上没敢饮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裴世钦回来时,觉得双脚都是飘的。
回了裴府,便径自来了品秀阁。在家里,他是没有那么自律的,让孟姨娘准备了酒菜,便是喝了起来,他实在高兴,便多喝了两杯,不一会儿,便是醉了。
一醉了,嘴上就是不把门儿,“哈哈……我本以为,今生今世,英国公府都不会再管我们了……没想到……很是没想到……说起来,箬姐儿真是我的福星,就跟她母亲一样……这孩子,如今越发的懂事了……真好……”
语无伦次说了一会儿,裴世钦酒气上了头,便是晕乎乎睡了过去。
孟姨娘一直由他拉着自己胡言乱语,直到他睡着了,她将手一抽,脸上的笑容亦是彻底冻结了。
“姨娘?”秋雁望着她的神色,有些害怕。
孟姨娘此时一张脸阴沉着,一双眼,更是幽冷得不见半点儿温度。
“老爷如今只怕要指望着英国公府帮他起复了……”
第40章 主仆
“英国公府若能帮着老爷起复,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老爷眼看着孝期将满,可朝廷是坑少萝卜多,这几个月,老爷四处奔走,却一直没能有个好的结果。
裴世钦毕竟是裴家的顶梁柱,只有他好了,这个家才能好,家里的哥儿和姐儿才能有面子,以后才能有好前程。
这样的道理,孟姨娘哪里会不知道?
不过……
“好什么好?一旦老爷的起复,要依靠英国公府,往后,就没有咱们什么事儿了。”孟姨娘怒道。
“那……那怎么办?”秋雁甚少见孟姨娘这般怒不可遏的模样,何况,老爷还就在里间睡着呢,不由白着脸,讷讷问道。
孟姨娘没有回答,只是曳起嘴角,从窗户往外望去,冷冷地笑了。
而她目光所及之处,恰恰正是竹露居一角翘起的屋檐。
竹露居内,裴锦箬正在给裴锦枫分东西。
“这几个尺头都适合你,外祖母的一番心意,莫要辜负了。回头让针线房的给你裁两身衣裳,也该开始做秋裳了。”
这些时日,裴锦箬常帮他操心着这些衣食穿戴之事,裴锦枫也是习惯了,听了她的话,俱是应下,没有二话。
裴锦箬瞄他一眼,“瞧你心情不错?”刚到英国公府那会儿,不还有些局促么?见他这样子,应该在英国公府过得不错。
裴锦枫点了点头,“外祖父虽然有些严肃,但也不是那蛮横不讲理的,几位舅舅和表兄们待我也是可亲得很,大舅父考校了我功课,恪表兄知道我在学习射、御,很是高兴,已是约好了,过几日,带我去军营转转。”
男孩子对军营总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难言的热切,裴锦枫说着,竟已是双眼发亮了。
裴锦箬却是愣了愣,恪表兄?那自然便是袁恪了。
没想到,这一世,事情还真是变化不少,裴锦枫居然会与袁恪有了交集?
不过……这也是好事。
“恪表兄既然看得起你,那你可莫要辜负了,恪表兄行事沉稳,你要多跟着他学学。”
袁恪此人,前世到她死那会儿,已是官拜兵部尚书,而且,极得圣心,兼任着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大梁开国以来,锦衣卫出身,却能如六部供主职的,也就只此一人了。
当时,袁恪、燕崇以及后来那位刚刚而立之年,便入了内阁,大梁最为年轻的阁老,叶大人,便是这大梁最为惹人青眼的青年才俊。
只是,不想,燕崇才不过盛极短短数年,就骤然陨落了。
想到这里,裴锦箬目光微微一黯,不管怎么说,他们与袁恪占着表亲的名头,他又是个能耐的,有他提拔着裴锦枫,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裴锦枫也确实对这位表兄印象甚好,听罢,便是点了点头,“我都知道。”
送走了裴锦枫,裴锦箬淡淡瞄了一眼桌上堆着,还不及收起的锦盒,信口问道,“丹朱的伤如何了?”
绿枝正领着红藕在收拾葛老夫人和吴夫人给裴锦箬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布料尺头、绢帕首饰,还有些吃食、药材,可是应有尽有,足见英国公府财力雄厚,对自家姑娘更是疼爱有加。
绿枝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却是开怀得很。
听了裴锦箬的问话,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回道,“那日,姑娘便让请了大夫,又给了上好的棒疮药,又有陈嬷嬷精心照料着,应该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你收拾些她能用的药材送去。”裴锦箬抬手往桌上淡淡一指。
绿枝目光轻轻一闪,屈膝应道,“是。”
果真收拾了东西往丹朱房中走了一趟。
自从裴锦箬当众打了丹朱的板子,陈嬷嬷便好似跟裴锦箬怄上气了一般,每日里,只待在丹朱房中照料她,对于裴锦箬的事儿,甚至是这院子里的事儿,却是撂手不管了。
裴锦箬却是好脾气,全然由着她,没有一句斥责。
绿枝进去,陈嬷嬷和丹朱面上都没有什么欢喜之色,绿枝恍若不知,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笑眯眯道,“今日,姑娘去英国公府给老夫人祝寿,回来时,老夫人给姑娘带了好些东西。姑娘心里惦记着嬷嬷和丹朱,所以,让我捡些送来。这里有些上好的三七还有燕窝,对丹朱的伤势有好处。”
陈嬷嬷扯了扯嘴角,“多谢姑娘赏赐。”
“姑娘说了,嬷嬷只管安心照顾丹朱就是,其他的,就不让嬷嬷操心了。”
“还有……姑娘让我提一句,前些日子,丹朱帮着给二爷挑选的生辰礼物,二爷很是喜欢,这一功,姑娘还是给丹朱记着的。”
说罢,绿枝这才起身告了辞。
待得她一走,丹朱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从床上弹坐而起,白着嘴脸问道,“娘!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神色肃然望着那桌上的东西,神色几变,“姑娘真是长大了。”
“娘?”丹朱不解,只陈嬷嬷的脸色让她莫名不安,“姑娘……是已经知道我们投靠了孟姨娘吧?”这是丹朱一直都猜想了的,却一直自欺欺人地没敢说破,只心里,却还是惶惶。
“知道便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做错什么。”陈嬷嬷咬牙道。
“她今日,居然特意让绿枝来敲打我……嗬!倒是我小瞧了她,哪里知道,她居然还有那个运道,让英国公府重新做了后盾,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陈嬷嬷并非生来就如此,她早先,是袁婧竹千挑万选来给裴锦箬做乳娘的,自然是身家清白,人也老实忠心,彼时,袁婧竹在时,对她自然是好,赏钱也丰厚。因而,她对裴锦箬也是上心,当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只是,人心思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