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呢，你怎么还不睡”
一个小小的黑影蹭了过来，林颀也稍微蹭了过去，入了秋，这学舍的被子不算厚实，有些凉。
“我们把被子一起盖吧”
显然秦仲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凉意，林颀附和之下，两个人很快将原本单盖的两张被子合在一起，两层被子一起将他们裹住，还有身边的人身上传过来的热度，顿时驱赶了方才骨子里的那一丝寒意。
“这样要好多了。”
秦仲笑嘻嘻地说着，也不管自己和林颀现在这副模样，有多么的像是两条虫子。
“是啊，你身上好热哦。”
林颀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摸了摸秦仲的手指，热热的。
“借给你暖暖。”
秦仲也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两个小脑袋抵在一起，他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叫做抵足而眠不过我们好像是抵头耶”
“抵足太奇怪了，抵头我觉得挺好的。”
黑夜里林颀和他小声抵说着，两个人的身高都差不多，不过开始长了些的林颀最近看起来，大有要超过秦仲很多的架势了。
“嗯，那你说说，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今天的事情吗”
有了热度，秦仲这才总算是有精神问起了这件事情来。
林颀抿了抿唇，黑夜中他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双眼却还是来回的扫视着房间里，过了好一会儿，他心口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慢慢开口道。
“我在想，要不要拜徐先生为师这件事情。”
“为什么”
秦仲微微动了动，凑得更近，声线里带着不解，“徐先生确实是名师，他带过的学生少有考不上恩科的，为什么你还要考虑”
难道林颀还打算不拜师了
“我知道，”林颀喉咙里有些许压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慎重的考虑啊。”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认真。
“我来学堂的第一天，阿玛就和我说过了，她不希望我是为了别人而读书。她说送我过来，是为了让我明事理，学做人。至于其他的，都看我自己的意愿。”
这一番话，饶是秦仲知道林颀阿玛是个怎么样的奇女子，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确定，是因为你们都说了，徐先生带出来的学生，都是走恩科的道路的。”林颀顿了顿，“我其实也知道，我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比起许多人，失了优势。”
“那是因为你来学堂晚了些，但是你的天赋是绝对不输于别人的。”秦仲一听他这么说，有些焦急的想要爬出来。
“你这样好冷的。”林颀轻轻打了个哆嗦，秦仲连忙乖乖地躺下了。
“我其实在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读书呢”林颀扭过身子向着他，“阿玛希望我是，来明事理，学做人，那我自己呢我想要考出一个功名吗我觉得我还不能确定。”
正是因为他还没有确定，所以他不确定，拜徐先生为师，会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徐先生的每个弟子都会考取功名，若是他不考，徐先生会不会惹人非议
沉默。
秦仲没有想到，林颀竟然在心底考虑到了这么多。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小伙伴，了解完全不够深。
但是
“没关系，这些也是为师的人应该指引徒弟的，我觉得你可以到时候和徐先生好好说一说，让他为你指引。”
就像是祖父，从一开始，他就被告知了，作为秦家未来的家主，他无法有第二个抉择。
“有道理。”林颀想了想，也是。
想来徐先生见多识广，到时候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双双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山下，林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人，她当真没想到，大半夜的被人给叫醒，居然是因为这个。
“实在是不好意思，若非夫人忽然就想要吃那果酱想得不得了，也不会深夜无礼前来打扰了。”
来人正是宋府的宋丙，大半夜的来敲门，饶是他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腆着脸笑道。
说来他也十分无辜，本来明日是他的休沐日，他都和家里说好了，明日让那媒婆上门来，他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媳妇回家了。
没想到睡到一半，却忽然被人给叫醒，接着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碧羽就和他说，让他过来找一趟林家娘子，说是夫人忽然想吃那果酱了，只是府中的果酱早就已经吃完了。
谁不知道夫人老蚌生珠，肚子里怀着的那个，没准就是他们宋府未来的主子
便是看宋老爷整日里对夫人体贴呵护的态度，他们也是心知肚明这孩子有多么受到重视的。
眼下夫人说是想吃果酱，谁还能不懂，这是怀着孩子的毛病，没准是肚子里的小少爷想吃呢
这肚子里的小少爷想吃，那还能怎么着就算是大半夜，那也得出来找啊
所以来过林家的宋丙就被派了过来走这一趟了。
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林汐也有些不好说什么了。
这孕妇她还是听说过的，有时候就是忽然就想要吃某种特地的东西，不吃到就心里忍不住想要闹。
只是没想到宋夫人老来得子，这孩子却也不是安生的。
而且关键问题是，不是她不想给，是这个果酱，确实也没有了啊。
把实情告诉了宋丙，林汐也很无奈。
“实不相瞒，这果酱本就是当季的食物，那桑葚果如今也得不到了，我便是现在做，也是不可能做出来的了。”
宋丙没想到居然是这样，那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但是夫人那里
他面色有些难堪，林汐想了想，却忽然说道。
“这个果酱是没有的了，不过我新制了一种肉酱，不如你拿回去给夫人试试”
不是都说孕妇爱吃酸和辣吗
酸她是没有的了，不如试一下这个辣的看看
宋丙还能说什么那自然是连忙同意了。
眼下夫人还在府里等着他回去交差呢，带一点这什么肉酱回去，总比什么也不拿来得强多了吧
这么一想，他连忙说道。
“那就拜托娘子了。”
林汐摆摆手，走回屋里去，一边打呵欠一边给他拿肉酱去。
来到古代久了，习惯了早睡，这么猛地一下大半夜被吵醒，她竟然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习惯了。
也被吵醒了的石曲睡眼朦胧地从房里披着一件外衫走了出来，他眯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不比林汐，他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深，一起来只觉得走路都要不稳当了。
往门框上一靠，好一副惺忪美人图。
“娘子，这大半夜的，是何人”
“没事，你睡吧，宋府夫人怀着孕想吃果酱，我给她弄点肉酱尝尝。”
林汐摆摆手，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拿了一个小陶罐出来。
“记得提醒他们，这肉酱有些许辣。”
石曲眯着眼身体摇摇欲坠，只强撑着说了这一句话，便抵挡不住回房便倒下了。
林汐含着两泡眼泪走到门口把肉酱交给宋丙，又叮嘱了他什么是辣这回事之后，也撑不住，回房倒头也沉沉睡去了。
倒是可怜宋丙得了那肉酱，还要费劲脑汁去记那些话，一边往宋府赶，倒是让他精神头足足的，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倦了。
回到了宋府，碧羽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宋丙一看见她连忙先把那果酱没了的事赶紧说出来。
还不得碧羽说话，他又连忙拿着小陶罐把剩下的话也一并说了。
碧羽得了这些话，也不怪责他抢话头了，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与夫人好好说说。”
宋丙一看她眼色，便知道自己这小心思算是成功了，连忙点头。
“那就拜托碧羽姑娘了。”
到底是夫人面前的大红人呢，他可得罪不起的。
碧羽得了肉酱，匆匆地走了回去，宋夫人的房里还点着灯，推开门，撑着头正在假寐的宋夫人立即抬起头来看她。
“可是拿到了”
难得的，碧羽竟然从夫人口中听到了一丝迫切。
她连忙快步走进来，一边和一个小丫鬟交代了几句话，这才走过来。
“夫人莫急，我让那宋丙去过了林家，只是这入了秋眼看便要入冬了，林家娘子说了，那做果酱的果子如今是得不到的了，她那里也没有果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