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二人已交手数招。
许薇棠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酣畅淋漓地与人对敌,碧秋学武比她早,过去几年在武学上也比她要用心,加上惊人的天赋,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许薇棠从没有一次打赢过她。
二人你来我往,剑光闪烁,带起呼呼的风声。
上百招过后,许薇棠还是落于下风,被碧秋逼得连连后退。
许薇棠清脆笑道:“好啦,师姐如此厉害,看来我是永远也比不上师姐了。”
碧秋挽了个剑花,潇洒地将长剑收起,笑嘻嘻道:“小姐哪里话,明明你才是进益飞快。”
许薇棠尴尬的收手,她只不过是经验足够多,一招一式都印在了脑子里,占了个“身手娴熟”的便宜。
这时晨光升起,顾言朝看着许薇棠周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恍若天神。
他一下子失了神。
许薇棠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碧秋一抬下巴,不怀好意道:“殿下怎么来了?小心兵器可不眨眼。”
她现在对顾言朝实在没什么好脸色,越看越觉得他心机叵测,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鬼心思。
许薇棠也笑着附和道:“这里确实危险,殿下不该来的。”
顾言朝犹豫了一下,羞怯地开口:“我……想来……”
碧秋没等他说完便反问道:“你想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习武?”
顾言朝点点头。
碧秋这下子一噎,她还真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真的有这种想法。
许薇棠直觉得今天的碧秋似乎格外针对顾言朝,处处看他不顺眼一样,碧秋向来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她看向顾言朝,感觉他并不像是说玩笑话,于是正色,盯着他问:“殿下确定?你可要想好了。”
顾言朝半点迟疑没有,干脆道:“我确定,还望郡主帮我。”
“哎……”许薇棠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你想好了,学武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且我绝不手软。”撒娇没用,她默默在心里补充。
顾言朝继续点头:“我不会反悔的。”
“那就好……可是我和碧秋所学的都不适合你……不如这样,我找个人来教你,当然你还是要和我起得一样早才行。”许薇棠稍加思索,意识到她和碧秋师承一家,这种武功都只适合女子所学,顾言朝要学的话肯定不能由她们来教。
顾言朝脸上出现片刻迷惑,随即一脸严肃地答应了。
许薇棠看见小奶猫摇摇晃晃的尾巴一下子垂了下去。
……
第十七章
近日来顾言朝一直留在许薇棠院中,府里的下人们似乎也都默认了此事。
只有碧秋眼睁睁看着顾言朝与她家小姐同进同出,只能私底下生闷气。
许薇棠觉得碧秋看待顾言朝的目光越来越古怪,冷漠又暗含警惕。
顾言朝两日来一直赖在她这里,因他暂时还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措,许薇棠便听之任,她和碧秋日日早上起来练武,同行的却变成了四个——她出门时随口提了一句,韦秦河便兴冲冲地应下来,每日来教七皇子一些拳脚功夫。
韦秦河是日日在郡主府门外看守的禁军,虽得了这份差事,对雍凉郡主却仰慕得很。教七殿下练武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有机会能向郡主讨教一二,便是天大的幸事。
许薇棠知道碧秋是什么样的性格,轻易不会对人冷脸,因此才觉得愈发反常。这天终于趁一个没人的时机,打算仔细问一问。
“碧秋,以你所见……七皇子此人如何?”她缓缓开口问道。
碧秋怔了一下,旋即脸色变得微红,片刻后又冷静下来,凝视着许薇棠的眼睛,郑重道:“他很危险。”
危险?
许薇棠没想过竟会听见这种话,着实愣了一下,在她看来现在的顾言朝就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奶猫,爪子还没磨尖呢怎么会想着挠人。
要说作恶多端……那也是好几年之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碧秋又是从哪里看出他危险?
许薇棠正色问:“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却见碧秋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神色凛然:“郡主,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许薇棠连忙弯腰去扶,却发现……扶不起来,只得道:“秋师姐,何必跟我这么见外,有事你直接说就是,我怎么会怪你。”
碧秋执意不起,仰着头脖颈僵直,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气势:“若有冒犯,还请郡主看在多年情面上恕罪。”
“……你就说吧。”许薇棠眼睛眨了眨,轻叹一口气作无奈状,看来碧秋真有事瞒着她。
碧秋纠结片刻,沉声道:“郡主,属下略通医术,我敢确认七皇子的伤口绝不可能是意外所致。”
许薇棠顿时如遭雷击,等到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仔仔细细的地想了想她这话里的意思,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又不敢确认似的求证道:“师姐的意思是……?”
“只有自己下手时的力道和方向,才有可能造成那样的改口!”碧秋说着有些激动,脸上表情生动了许多,夹杂着几分怒意。
果然如此。
与她猜的一样,许薇棠愣怔了一下,低头看着碧秋清亮的双眼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姐提醒我。”
碧秋面上一喜,愤愤道:“这个七皇子绝对不安好心!”
许薇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有些迟疑:“只是此事实在荒谬,我……还需多加考虑。”
碧秋见她神色仍犹疑不定,咬了咬唇,仍不放弃地挣扎道:“郡主,您信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骗您的。”
她眼中的碧秋是一块通透明亮的青石,表里如一。
许薇棠轻轻一笑,脸上阴霾尽散,信誓旦旦地注视着碧秋双眼,正色道:“我当然信你,师姐,如今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怎么可能不信?
如果让她在碧秋和顾言朝之间二选一,那必然是碧秋,两世主仆情分,她料定碧秋绝不可能害她。
许薇棠暗叹一口气,将人扶了起来:碧秋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喜道:“您信了就好,七皇子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知道。
只是又觉得实在奇怪,正常人怎么会故意弄伤自己?顾言朝的目的是什么?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难道……
许薇棠突然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这顾言朝,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图她什么呢?眼下她是鱼游浅水,离开了陇西的雍凉郡主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而已,陇西王府所积攒的财物她现在手中也没有多少,论身份地位明明顾言朝比她还尊贵,总不能是贪图她的美色?可说起容貌,许薇棠得承认,对上顾言朝,她实在是自愧弗如。
许薇棠打定了主意要冷淡他,可顾言朝却像是一点没感觉到一样,依旧黏得她紧紧的,面对碧秋的冷眼也能若无其事的置之不理,时刻看过去都是一张天真无辜的脸。
碧秋经常会在早上练武的时候找他不痛快,倒也没敢做得太过分,毕竟顾言朝身份摆在这里,再寂寂无名也好歹是个皇子,她知道分寸,所以顶多就是挥剑时“不小心”擦一下他的衣角。
这样不冷不热的日子也没有多久,转眼就到了二十九那天。
京城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放眼望去一片红红火火,大街小巷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街上的铺子大多关了门,临过年也没几个人会出门采买。
许薇棠想到晚上不容推拒的宫宴,心中着实不快,每年的宴会都是如此,又无聊又累,最惨无人道的是,长达两个时辰的宫宴,只能看着眼前的珍馐美味却不能大快朵颐,往往各王公贵族回府之后都要加餐。
而且去参加宫宴,注定免不了要与顾言朝同行。
许薇棠平生经历过无数大场面,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无措过。
自从碧秋告诉了她那件事,再加上她自己的猜测,她越来越无法直视顾言朝,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别有深意
顾言朝浑然不觉,整天都要往她身边凑,这天许薇棠正准备盛装打扮一番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却看见顾言朝眼睛亮晶晶地跑过来,手上抱着一个雕花精致的紫檀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