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暴君当药引(7)

“我看不到,只能隐约瞧出来殿下的身形轮廓。”霍澜音赶忙解释。

卫瞻换了个姿势躺下,枕着交叉的手腕,两条大长腿左腿屈着,右腿脚踝搭在支起的左膝上轻晃。

霍澜音眸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望向卫瞻的方向,试探地询问:“殿下是睡不着吗?”

卫瞻晃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霍澜音顿时了然。原来卫瞻不是让她唱那种曲子,而是哄人入睡的眠谣。

霍澜音努力回忆了一番小时候听姚妈妈哼唱过的眠谣,尝试着轻轻哼唱:“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①

绵长的轻软声线里,带着丝甜。

卫瞻忽然抬手去拉霍澜音,将她拉到怀里。他握住霍澜音的腰,将她推转身,背对着自己,然后在她身后将她扯进怀里拥着。他凑到霍澜音的颈窝,冰凉的面具贴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衣领扯开些,更凑近用力闻了闻。

“还是臭。”

霍澜音脖子一阵酥麻,身子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发僵。

“算了,继续。”

霍澜音回过神来,忍着后脖子的酥麻,继续轻声哼唱:“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拨儿……”

她把埋在记忆深处的眠谣全部挖出来,一首接着一首地哼唱。哼唱到最后,实在想不起来,便借着简单的眠谣调子哼唱些诗词。

霍澜音终于停了下来,轻轻唤了声“殿下?”

卫瞻没有答话。

霍澜音抿唇,她视线下移,落在卫瞻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他的手臂很重,她想将他的手臂挪开,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可还没碰到他的手腕,担心把卫瞻吵醒,她又缩回了手。她可不是好心地去关心卫瞻睡得好不好,只是他睡着她觉得更安全些。

天亮了,只是窗户都挡着厚厚的帘幔,透不进光。一夜无眠的霍澜音并不知晓时辰,只觉得这一夜何其漫长。

卫瞻醒了。

霍澜音短暂的慌乱后,迅速闭上眼睛准备装睡。

卫瞻喉间发出低沉的古怪声音,听得霍澜音揪紧了心,生怕他又忽然失智想要掐死她。

不久,霍澜音听见卫瞻起身下了床。阖着眼的她悄悄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她听见卫瞻又走了回来。霍澜音心里打鼓,仍旧闭着眼睛打算继续装睡,只觉手背一凉,卫瞻掰开她交叠放在脸侧的手,并且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什么东西?

霍澜音一动不动,直到听见卫瞻走出去关门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卫瞻塞进她手里的东西。

“匕首?”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霍澜音轻轻咬了下舌尖,怪自己大意,“醒”得太早。然而她望向门口的方向,却见来人的轮廓并不像卫瞻。

霍澜音一下子坐起来。

“夫人醒了。”林嬷嬷走到窗前掀开了厚厚的帘幔。

外面明亮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霍澜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缓了缓,才重新睁开眼,琢磨着林嬷嬷对她的称呼。

林嬷嬷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窗前帘幔卷开,走到床榻前,整理床铺。

霍澜音不再去想林嬷嬷对她的称呼,低头去看手里的匕首。匕首看上去价值不菲,镶金嵌玉的刀柄上刻着字。

“让?”

整理床铺的林嬷嬷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很快收起诧异,又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说道:“殿下字‘让之’。”

解释罢,她继续手脚麻利地干活。

“让之?”霍澜音轻轻念了一遍。心想给卫瞻起这个字的人是希望他谦让?可霍澜音觉得卫瞻此人和谦让一词完全不搭边。

霍澜音犹豫了一会儿,虚心请教:“林嬷嬷,您可知道殿下给我这把匕首的用意?”

“夫人注意言辞,请勿再用‘您’。”

“好。”霍澜音虽然点头,心里却有些茫然。

林嬷嬷纠正了称呼,才一板一眼地解释霍澜音的问题:“下次殿下神志不清伤夫人时,夫人用这匕首捅他。”

霍澜音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跌落。

林嬷嬷迅速伸手,动作极快地将落在半空的匕首接住,交还到霍澜音手中。

霍澜音重新握住匕首,道:“林嬷嬷说笑了。”

她去看林嬷嬷石人儿一样的脸,又觉得林嬷嬷着实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接下来林嬷嬷的话更是让霍澜音大吃一惊。

——“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做过。夫人记得避开要害即可。”

言罢,林嬷嬷抱着换下的床褥转身往外走。

霍澜音目瞪口呆,她低头瞧着匕首,觉得这东西简直是烫手山芋。可一想起卫瞻想要掐死她的那双冰凉的大手,霍澜音把心一横,握紧了匕首,决定研究一下哪里是不可捅的要害。

她偏过头,从窗户望向外面,她好像一辈子那么久没见过光明了。瞧着日头的方向,居然都快要晌午了。

霍澜音起身下床回自己的住处。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扫过整间屋子,又迅速收回视线离开。

院中角落的枯柳下,姚妈妈抱着件棉衣等在那里。

霍澜音怔了怔,加快脚步迎上去。

姚妈妈瞧着霍澜音神色尚好,不似昨天夜里那般失魂落魄,悄悄松了口气。她将棉衣披在霍澜音的身上,牵起女儿的手,领她回家。

霍澜音低着头望着雪地上两个人紧挨着的影子,说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一直等着我了。”

姚妈妈随口“嗯”了一声。

霍澜音望着姚妈妈的侧脸,心里微酸。姚妈妈是她乳娘的时候便很是由着她的心意,她想做什么,姚妈妈阻拦不了就站在不远处陪着她。

霍澜音知道姚妈妈只是敷衍她,她下次再来时,姚妈妈还会风雪无阻地等在不远处。说不听的。

霍澜音眯着眼睛望着远处被积雪覆盖的远山,唇角慢慢攀上浅浅的笑,她说:“过几日过生辰,还想像往年一样吃阿娘做的长寿面。”

姚妈妈愣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说:“好。给你煮,每年都给你煮。”

这是自从霍澜音和周荷珠身世大白后,霍澜音第一次开口唤她阿娘。

母女两个都没有再说话,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牵手前行。

厨房里,林嬷嬷将亲手做的糕点递给小豆子,又塞给他一瓶药:“送去的时候,把这瓶外伤药一并带给殿下。”

“啊?殿下受伤了?”小豆子颇为惊讶地问。

“小事,被面具划伤了。”林嬷嬷说道。

第6章

“被面具划伤了……”小豆子嘟囔了一句,心里还是觉得诧异,殿下佩戴面具已久,怎么会突然被面具划伤?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提着食盒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林嬷嬷又把他叫住,“给殿下送完东西回来之后,把这一份送去给夫人。”

“夫人?”

小豆子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十分随意的口吻:“哦……嬷嬷是说周家那位姑娘啊。这怎么就夫人了,有点不合适吧。”

林嬷嬷板着脸训斥:“收起这副不当回事的德行,也注意你这张嘴。她服侍过殿下就是半个主子,日后恭敬些。”

“是!都记下了!”小豆子立刻严肃起来。他有点怕林嬷嬷。在宫里做事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就没几个不怕林嬷嬷的。

“事情做好后,去后院雪地领跪半个时辰。”

“是!”小豆子大声应下,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才半个时辰,林嬷嬷这次罚得不重。

霍澜音回去之后,正在吃午饭,小豆子提着食盒送来糕点。

“林嬷嬷做糕点的手艺可是一绝,在宫中时已许久不曾亲自下厨。今儿个做了两份,特送来给夫人一份。”小豆子经了林嬷嬷的敲打,笑着脸说好话。他年纪不大,长了张小圆脸,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可爱。

霍澜音赶忙让莺时将食盒接过来,道:“替我谢过林嬷嬷。”

待小豆子答应下来,姚妈妈送他出去时,塞给了他一块玉佩:“公公莫要嫌弃,拿着玩儿就好。”

“不不不!”小豆子连连摆手,“妈妈可别难为我,林嬷嬷要是知道了,非敲碎了我的腿不可!”

小豆子坚决不收,一溜烟儿跑走了,高高兴兴回去跪雪地。

姚妈妈回屋后皱眉道:“他既不收这个,那我下午做些实用的针线活送过去。总要打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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