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快速赚钱的法子,不经意间抬头,惊讶发现卫瞻仍如刚刚那般看着她。
她怔了怔,蹙眉问:“怎么了?”
“泥泥啊,孤怎么记得今日你说过,之所以没有趁机逃走,正是因为没钱?”卫瞻慢悠悠地拉长腔调,“孤如今身无分文还欠了巨额债务,泥泥不离不弃帮忙还债,这份痴心真情令孤感动不已。”
霍澜音一噎,瞪他一眼,正色道:“卫瞻,我并非赌气狭隘之人。行得正做得直,万事所求不愧于心罢了。不过倘若令你误会了什么,我明日就走便是!”
卫瞻不喜欢她这一本正经的口吻,语气里略带了烦躁:“哦?那泥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有着喜怒哀乐的寻常人罢了。”霍澜音道。
卫瞻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随口说:“看来孤以前身边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霍澜音抬起眼睛看他。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说话。
卫瞻低着头,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正是前段日子,他以纪公子身份让霍澜音给她雕磨的扳指。
霍澜音视线下移,看向卫瞻拇指上的那枚扳指。
她犹豫了一下,说:“明日拿去卖了。”
卫瞻转动扳指的动作一顿,道:“这可是泥泥给孤精心雕磨的定情信物,卖不得。”
霍澜音有些气这尊太子爷浑然不急,她耐着性子劝:“这只是寻常的单子。我给殿下的定情信物分明是荷包。”
“嗤。”卫瞻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撩起眼皮看她,“荷包是定情信物?街边两个铜板一个的定情信物?”
霍澜音顿时惊住了。
他竟是知道?
霍澜音不说话了。她微微侧额,揉了揉眉心。到底是风寒还没痊愈,身子发虚,体力不支,折腾到这时候,她觉得很乏。她不再理卫瞻,简单的梳洗过后,上了床榻,只想早些歇下。其他事情通通明日再说。
她刚躺下没多久,倦意袭来。刚有了睡意,就被卫瞻推醒。
“喝药。”
霍澜音一想到千年雪莲,顿时脑仁疼,一边坐起来,一边闷声问:“雪莲泡水?”
“寻常的风寒药罢了。”
霍澜音接过风寒药小口喝着。
卫瞻紧接着说:“冲泡雪莲的水可要晨露,眼下没有。”
“咳咳……”
霍澜音抬起眼睛望向卫瞻,欲言又止。
卫瞻望着霍澜音的眼睛,懒懒等着她的说辞。
半晌,霍澜音又喝了一口苦药,才说:“多谢殿下的照顾。”
她低下头,默默将碗中的苦药尽数喝下。
卫瞻摸了摸霍澜音的头,随口说:“泥泥,你可得快些好起来。”
霍澜音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原来惦记债务的只她一个。
屋子小,床也小。霍澜音蜷缩着侧躺着,面朝床里侧。待卫瞻上了塌来,动作自然地从她身后抱住她。
霍澜音阖着眼,脑袋沉沉,将要入睡,又睡不着。
卫瞻抱了一会儿,搭在霍澜音腰侧的手探入霍澜音的衣襟,不安分起来。
霍澜音阖着眼一动不动,犹豫了很久很久,忽然抬手朝着卫瞻的手背狠狠拍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霍澜音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些,默默等待着身后卫瞻的反应。她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感官被无限拉长,只觉得半生那样久。
身后的卫瞻支起上半身,他的手也从她的衣服里离开了。
霍澜音阖着眼,等待着。然后便感觉到卫瞻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抓住她的手腕,押着她的手给他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背。
“啪”的一声,卫瞻在霍澜音的手背上也拍了一下。
声音清脆,可是他没有用力,一点也不疼。
霍澜音微微用力地抿着唇。
卫瞻又躺下来了,他将脸贴在霍澜音的后颈蹭了蹭,然后用力吸了吸她的香味儿。
卫瞻睡着了。
霍澜音缓缓睁开眼睛。长夜漫漫,喝着有助眠作用的汤药,她却忽然睡不着。
翌日,天还没亮呢,霍澜音就醒了过来。可这么早,卫瞻却不在她身侧。她坐起来,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卫瞻的声音。她疑惑地穿上衣服推门出去,循声望向远处的花园。
卫瞻和那四个看守的护院弯着腰,用手中的瓷瓶在接晨露。
一个人摔了手里的瓷瓶,大声嚷嚷:“呸,咱们是盯着你跟你讨债的,不是给你打杂当奴才的!”
卫瞻一脚朝他屁股踹过去,给他踹了个狗吃屎跪趴在地。
他暴躁道:“不把事儿办好,小爷一个铜板都不还!”
有人抱怨:“什么世道啊。欠钱的成了大爷!算了,也不是啥麻烦事儿……”
霍澜音忍俊不禁。她望着蹲在花丛里接晨露的卫瞻,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第93章
林管事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霍澜音正在喝晨露冲泡的千年雪莲水。露水难得,只冲泡了小半碗。霍澜音捧在手心里,想着它的价钱,只觉得沉甸甸的。小口喝了许久,都没喝完。
林管事眉心跳了跳。
盯着卫瞻的四个护院被指使去接晨露的时候,也不知道卫瞻到底想干什么,最后接够了晨露,才知道卫瞻要用晨露冲泡价值连城的千年雪莲。
更可气的是,卫瞻在欠了一屁股债的情况下,昨晚竟然花了近三千两银子买这玩意儿润喉!
四个护院里赶紧派了一个人,寻到林管事面前告状。
林管事一巴掌甩下去,一脸慈善的笑:“你是说,我让你们几个催着他还钱的情况下,他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花了三千两?”
护院摸了摸脸,这才反应过来另外三个人为什么都不来。
“好样的。这可得记上一笔。”林管事的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告状护院刚松了口气,林管事脸上的慈善瞬间消失,暴怒大喊:“滚回去!”
告状护院滚了,林管事很快又恢复了一脸和气的笑脸,赶去卫瞻那里。
听着护院的汇报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他看着那一小碗雪莲晨露水,心也疼,肝也疼。
“纪公子,您这是有闲钱不肯付账呐!这不地道。”林管事和和气气地笑着说。
卫瞻坐在门外的石凳上,翘起二郎腿,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悠闲地晃着脚。玄色的靴子上精致的金丝绣纹在阳光下,随着他晃动的姿势一晃一晃的。
“小爷何时说过没钱了?”卫瞻问。
林管事一怔,忙喜道:“那还请纪公子发发慈悲,将账务清一清。林某也是给人做工。等过几日老板回来,林某实在没法交差……”
林管事拱手弯腰,拜了又拜。
“嗤。”
卫瞻懒得看他。
霍澜音将双手捧着的白瓷小碗放下,刚想说话,还没开口呢,卫瞻瞪了她一眼,烦躁地说:“不喝完不许说话!”
霍澜音怔了一下,也不反驳,默默端起白瓷小碗,在林管事和四个护院的注目下,将这二千多两喝入腹中。
林管事盯着霍澜音将雪莲晨露喝完放下碗,才巴巴收回视线,再朝卫瞻拜了拜,语气越发诚恳:“昨日之事,是店里的伙计言语冒犯。还请纪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卫瞻垂着眼,慢悠悠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他没说话,亦不看谁,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不怒而威。
林管事等了又等,等他说话。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这才明白卫瞻这是明摆着并不想搭理他。
就算是面捏的人儿也有脾气,何况债主?
林管事不乐意了。
“林管事。”霍澜音打断林管事的思绪,“我们不会赖账。只是你也清楚这笔账数目不小,如今遭了贼。我们就算从家中寄钱也需要时日,还请管事多耐心几日。”
林管事赞同霍澜音的话,他本来就将希望寄予卫瞻家中寄钱过来。
霍澜音又说:“今日晚些时候,会还一部分账,以表诚意。”
“那再好不过了!我前边也事忙,就不打扰二位筹钱了。”林管事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霍澜音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讨债这事儿只能跟霍澜音讨,从卫瞻那里恐怕讨不回来。
林管事转身刚要走,却莫名回头又看了卫瞻一眼。林管事从一个小乞丐混到如今,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眼光从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