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便配合地低下身子,没想到小少爷却给了她一个湿漉漉的颊吻,李随玉看不过去地捂脸道:“这小胖子就喜欢亲近漂亮人。”
李家是书香世家,可下一代最小的小少爷居然是这样可爱的性情,宋师竹摸了摸被偷袭的侧脸,也有些意想不到。
李小少爷的母亲看着宋师竹,笑道:“他是喜欢你呢。”
宋师竹闻言,当即亲了回去,亲得小胖子咯咯笑。
场上的气氛一直十分和谐,和谐到宋师竹回家时想起宁氏的表情,还是十分过瘾,心中神清气爽。她对喝了不少酒的封恒道:“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俗人!”
宋师竹已经从李随玉那里知道宁氏为什么针对她了,小姑娘脸上十分抱歉,跟她说,她家三嫂为人还行,就是爱面子。
当着李随玉的面,她没有评价宁氏的行为,私底下却没少跟封恒吐槽宁氏的偏听偏信。
小冯氏那是好人吗,没了半条命都能逮着一个路人就编排起来,那就是一个随时随地想着冒坏水的贱人。
封恒看着她眉开眼笑,心里也很高兴。
宋师竹这一日回来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欢喜劲儿,但是第二日她的心情立时打了个折扣。
她没想到,文会死人的事,居然牵扯到李玉然身上去。
当时封恒还在学里,消息已经在城里飞了一圈,众人言之凿凿,都说是吴秀才扛不住衙门的逼供,把李玉然交代了出来。
宋师竹才知道背后还有个李玉然。宋师竹倒是没有把这件事往陷害算计的方面想,她就是觉得,舅舅的心情肯定糟透了。
当日下午,她和封恒便上门探望舅舅。比起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李舅舅一脸的灰败,瞧着都老了不少。舅母在她进门前就唉声叹气地与她道,舅舅十分伤心,早上还晕了一场。
看到上门探病的外甥女,李舅舅真是万分没脸。
他是真的没想到小混蛋会闹出这样的事。
“家门不幸。”李舅舅看着宋师竹苦笑,“养出了一个只会算计亲戚的畜生。”他在事发之后,已经先一步盘问过庶子了。
不小心死了人,李玉然到底不过是个还没束发的少年,心里还是怕得不得了,尤其是这件事正巧赶上学政进城的时候发生,更是直接闹大了。
李舅舅看他还在跟他狡辩,两个巴掌过去,把他给打蒙后才问出真相。
这一场文会都是他设计的,完全冲着外甥女婿而来。
李舅舅没有隐瞒宋师竹,反正这些事,李玉然在牢里扛不住刑,也会说出来的。
他就是为了算计封恒,逼着他向李家求情让他复学。
要是外甥女婿那一日去了,就真的被他们坑到底了。
李舅舅那一日参加封恒的拜师会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灰心丧气。
“舅舅,是表弟不好,不关你的事。您要好好的才行,不然舅母和我娘都会担心的。”
宋师竹没想到是这样的真相。可她虽然生气,看着无精打采病容憔悴的舅舅,还是轻声安慰他道。当日封恒的拜师礼,她也给舅舅下了帖子。
她知道舅舅一直在为表弟得罪李家的事情揪心。
表弟做的那些事情,宋师竹没脸替他向李家求情,但她想着,她可以为舅舅和李家牵线。她本来想着,只要舅舅道歉的诚意足够,以李先生的品性,应该不至于迁怒到舅舅身上。
可惜没想到,李玉然犯下的错一桩比一桩大。
李舅舅叹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他心那么狠,先前根本不会让他读书识字。”不过这句话说起来也晚了。在知道庶子涉及到人命案子时,族长就已经找过来,说是要把他赶出族里。
李舅舅念着父子之情为他争取了一下,可惜几个族老一直施压,李舅舅还有其他的儿子,只能签下文契与他脱离父子关系。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李舅舅签下契后,整个人就变得萎靡不振。他真是想不明白,家里的儿子他都是一样那么养着,为什么李玉然就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因着想不通这些事,他从昨夜开始就没有闭眼,熬得太过,还病了一场。在宋师竹过来前,大夫才刚刚离开。
宋师竹很是同情舅舅,但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出了李家的家门后,宋师竹十分后悔:“我那一夜做梦时要是能沉住气,从头看到尾就好了。”
这桩事情说不准还能够阻止。
如今这样,李家的名声完全被李玉然败光了。
除此之外,宋师竹对封恒也有些隐隐的抱歉。李玉然毕竟是她娘家的表弟。
封恒沉默了许久后,对着闷闷不乐的妻子,还是没把其中的内情说出来。
李玉然出事前,李玉隐跟他说了一件事。
当时封恒听完之后,心中惊怒不已。
李玉然居然想拿宋师竹的名声说事,当时封恒划过心里的,是他从没有过的阴毒念头。
李玉隐却已经想好对策:“这件事不能告诉我爹,无论他做多少错事,我爹与他总还有父子之情。但我也不能一直受他的威胁。”
他觉得,要是不从根本上断了庶弟上进的想望,这些事情以后一定层出不穷。
接着他就让人举报了李玉然。
毕竟是兄弟,虽然感情淡漠,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李玉隐也能了解到他的一些动向。
这件事里,李玉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想维护的是谁人,封恒不是瞎子。
李玉然下了牢,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可信了。尤其是李家把他出族的当口,他无论说什么,众人只会把他的话当成泄愤。
在这上头被情敌比了过去,封恒有点不甘心,可是李玉隐确实付出了血本。
封恒看着还在为舅家忧心的妻子,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不是不相信宋师竹,而是她性子太单纯,又和岳母素来无话不说。
一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是秘密;两个人知道,风险便多加了一分;再有三个人知道,风险就成倍增长。
李玉然虽然被李氏出族了,但要是让李舅舅知道李玉隐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他就不用在李家混了。
第66章
“舅母怎么了?”
宋师竹站在门口,轻声问着旁边的嬷嬷。舅舅病了好几日都不见好,她每日都要到舅家一回,今日刚来,就听见舅母站在正堂的轩窗旁唉声叹气了。
嬷嬷也跟着叹道:“太太这几日一直这样,想是担心老爷了。”
宋师竹还没说话,就听见舅母转过头来拆台道:“谁说我担心他?”李舅母瞪了张口说瞎话的心腹嬷嬷一眼,又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外甥女,纠正道:“我是在想你大表哥。”
她那个相公,从年轻时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这回总算马失前蹄,李舅母一点都不心疼。
她心疼的是自个的儿子。
“大表哥怎么了?”宋师竹好奇问。
李舅母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大儿子做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因着她的关系,李玉隐从小与家中庶弟关系极为不睦。李舅母年轻时乐见到这种局面。但年纪大了,反而觉出几分不妥。
她叹了一声,李玉隐对兄弟姐妹都太薄情了。
李舅舅在病中无暇他顾,可李舅母却是知道,李氏的族长族老会在这时上门,全都是因着李玉隐私下的请托。
此时宋师竹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妇人在院里出现,一见到她就小心翼翼地行礼,李舅母的目光跟着看过去,了然道:“那是然哥儿他姨娘,如今在我院里住着。”
“……舅母真是善人。”宋师竹道。舅母临到老了,胸襟居然宽广起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要是善人,我就该把她挪到你舅舅院里了。”李舅母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爱听这些虚话。不过看着外甥女这么天真,她想了想,还是与她讲了一遍其中的窍门。
她这么干,可不是因着善良,更不是为着替儿子补救。李舅舅就算心肠再冷硬,经了被迫脱离父子关系的事情后,心里难免会对儿子有愧疚。
李舅母素来在这些事情上十分敏锐,当即就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了,家业就这么一点,总不能任着李舅舅发酵心中的愧疚送给旁的贱人伴身。
说着说着,她又叹气道:“舅母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你娘这辈子日子称心如意,可外头谁还能够跟你们宋家相比?这世上只要是个男子,就会有贪花好色的心思。你当姑娘时有你娘护着,现在自个当家了,凡事就要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