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蔻悄看了眼落后五步的玉兰紧张兮兮道:“小姐,程公子会不会是夫人派来的?”
记忆中,白萧氏对白雅尤其不喜,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占了嫡长女的位置,还是因为她恨极了曾受尽卫国公宠爱的文世洳。
“该是巧合,之前听承恩师太说灵隐寺来了一位娇客,那娇客正是出自程府。”
“如此甚好。”玉蔻那口气却未曾松下,再有三年小姐就该相人家了。自古以来,子女婚事父母定夺,老爷是个不管后院事的,以夫人的心肠小姐的婚事必然不堪。程佑希风流成性,他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多想,却也只能是想,还不如盼着念着远在永苍国当质子的世子早日归来,好歹让小姐有个依靠。
玉蔻边企盼神明边将挡道的乱枝拂开,突然瞧见一团绿油油的软物,想也没想就扶着白雅避开。
“啊!”
思绪突然被斩,玉蔻回头,原来是玉兰被虫子吓着了,还一不小心崴了脚。
“可有大碍?”玉蔻不太情愿地蹲下身子,她对身为夫人眼线的玉兰不满久矣,若不是怕做得明显惹对方反扑,她早就拉着白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顺带送声“活该”。
“莫动!”白雅让谭青捡了块干净的石头与玉蔻一道扶着玉兰坐下。
“痛吗?”谭青捉着玉兰的脚,往她的脚踝按了一下。
“好……好痛!”玉兰咬唇软声哭泣,俏脸樱红,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羞的。她年十五,心慕谭青久矣。
见白雅屈尊蹲身查看,玉兰可怜兮兮道:“小姐,奴婢该死,竟拖累了小姐。”
此处距南庄还有约两公里的路程,却要被玉兰耽搁了。
白雅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无碍。”
若不是她执意要寻天衣草,她们不会走这条岔路。
玉竹昨夜染了风寒,赤脚大夫说天衣草能缓解她的发热,白雅揣着碰碰运气的心思走了这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小道位于迎风之地,晚了常伴狂风,她们耽误不得。
玉兰的脚虽不见肿胀,却疼痛异常,怕伤及筋骨,白雅依葫芦画样捡了几根树枝将她的脚踝固定,然后让谭青背她回去。
“不是才扭到腰吗?这会儿怎么跟没事一样?”玉蔻见不得谭青帮玉兰,避开白雅暗中剜了谭青一眼。若不是因为他扭到腰了,背尸体去衙门报官的就不会是郭尉,若今儿与她们一道的是郭尉,凭郭尉的秉性,断然不会在乎玉兰的死活。
谭青性子醇厚,平日被玉蔻压得死死的却也习惯了,嬉笑道:“我是真扭到了!只是梁大夫不知道怎的一扭,竟又扭回去了!”
“呵,你这长的不是腰,是麻花吧!”
旁边的白雅听了脸皮微抽,她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做得委实艰难。
武力担当郭尉思想过硬,整日板着一张脸实力摆酷,小事不理大事强势,有时候比她这个主子还主子。玉蔻谭青简直就是一对冤家,天天上演相声,主题还不带重复,演得比话剧还精彩。至于玉兰,简直就是是明得不能再明的眼线,怕对方来更阴的,她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放在身边。还有负责教养的蔡嬷嬷、齐嬷嬷,不是替这个传信就是替那个谋划,现连唯一省心的玉竹也病了,这南庄虽在山里头,日子却一点儿也不田园!
“你今儿怎么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看着趴在谭青背上神情恍惚的玉兰,玉蔻斜眼打探,唯恐她暗中作妖。
玉兰挤了个笑容,怯声道:“还不是因刚刚那条虫子,怪吓人的!”突见蠕虫,她被吓得脚步一空,这才崴了脚。
玉蔻撇了撇嘴,觉得玉兰的胆子忒小了些。
白雅淡扫了她一眼,玉蔻是故意将虫子甩到玉兰跟前的。
玉蔻自然感受到了白雅的目光,心虚地摸了把鼻子。
玉兰是夫人安插在小姐身边的眼线,南庄这两年来,每个月书信不断,她气得心肝疼,总想替小姐出口气。
白雅突然有些理解玉竹的忧虑,玉蔻的性子确实直率了些,不适于风云莫测的公府高宅。白雅正欲敲打几句,感觉身下衣裙微扬,脖子渗入丝丝凉意。
林风提前来了。
之前也只是听郭尉说过这边傍晚风力了得,却没经历过,她们难免掉以轻心。
白雅侧了侧头,然而,枫叶翻飞,尘土突袭,一不小心便入了眼。
“小姐,可要紧?”玉蔻半睁着双眼用袖子帮白雅挡住翻飞的风尘。
眼底有异物,越入越深,瞬间酸涩难睁,白雅实诚道:“眼睛入了东西,疼。”
枫叶愈落愈多,红了三分天,也红了白雅的眼,玉蔻心急朝身后的谭青吼道:“前面似有遮挡,谭青,我与小姐先过去避避风头,你与玉兰稍后跟上。”
谭青背着玉兰,走得不如她们快。
“好!”谭青听得模糊,刚张口,嘴里就进了一口砂子,忙低头啐了几口,再抬头,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小姐,您睁眼,奴婢这就帮您吹。”巨石旁,玉蔻半跪着身子捧着白雅的切声道。
也不知道入的是何物,火烧似的,她睁了又睁,愣是睁不开,泪水唰唰往下落,梨花带雨,好不狼狈。
玉蔻瞧了,又是焦灼又是心疼。
“小姐!玉蔻!”
“诶!”突闻谭青的声音,玉蔻忙应声,水袋挂在谭青身上,洗洗或许就好了。
耳边是淅淅索索的声音,脸上的手没在了,白雅估摸着玉蔻寻谭青去了,闭着眼摸索着石头起身,突然碰到了一物,疑似手臂。
“玉蔻?”白雅轻唤,温热的液体划过脸庞。
手臂温暖干硬,衣服的触感却陌生极了。白雅摸索的手一僵,然后猛地收回,樱唇微颤,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嚼着泪花的眸子颤颤巍巍地睁开,似初雪消融红梅微露。
黑暗诡谲的眼瞳逐渐明了,透着泪水,那三分复杂七分冰冷愈发惊悚,白雅一惊,刚想呼救,厚实的大掌瞬间覆上了她的口鼻,陌生的气息霸道侵鼻,不依不挠阻人口语!
“呜呜呜……”她奋力拍打着对方的手臂,目光穿过他的腋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玉蔻,又惧又恼。
这男人钢铁似的,白雅胡乱抓了一把沙子甩到他的脸上,趁他被呛了一脸,挣扎更甚。
“谭……呜呜呜……”
男人似乎恼了,手刀麻利落下,她只觉得双眼一黑,很快就晕过去了。
枫叶随风飘落,很快铺了满地红,待谭青背着玉兰寻至巨石后,惊觉四周空无一人。
“小姐!玉蔻!”
秋枫飒飒,寻唤声久久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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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娘
白雅双脚一瞪,险些惊呼出声。
“可算醒了。”白雅才睁眼,就瞧见一袭石榴红绢地茱萸纹绣锦的美妇坐在凳子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氤氲的眸子微动,白雅眨了眨眼中的水雾,视线逐渐清明。
“你是谁?”她起身挨坐,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喉咙异常干痒。
妇人狐狸眼轻抬,声音柔媚:“唤我花娘便可。”
一俏丫鬟上前给她倒茶,她将茶捧在手心,端着一双懵懂的琉璃眼直直地看着花娘。
“请问花娘,这是何地?我因何在此?”她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杯子青兰,工艺尚算精良。
花娘笑了笑,她素来喜欢不喑世事的小娘子,且白雅不哭不闹瞧着十分乖巧,遂脸色愈发和善:“此处乃桃花村,因缘知晓山里住了美人,花娘不忍浪费,遂将你们请来。”
白雅虽年纪浅,脸尚带婴儿肥,却生得精巧细致,特别是那双清浅的眸子,每每与人对视似清泉里的游鱼,钟毓灵动。
“我与花娘素不相识,浪不浪费如何与你何干?”
花娘说的是“你们”,白雅悄然环视,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玉蔻死相凄惨,也不知道她现今在何处。
“小娘子这话可就生分了,我那早死的闺女既暗中牵引,我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零落成泥。你也无需忧心,我既把你们请来,自然是要当闺女疼的,或许还能给你们谋一个似锦前程。”
花娘、闺女、似锦前程?白雅心有猜测,面色不显:“花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乃蒲柳之姿亦无甚远志,攀不起花娘闺女的身份亦担不起大任,还请花娘另择鲜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