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安很淡然地站在马旁边,突然开口。
“那还用你说?”
夏扶薇回过头,狠狠瞪了沈亦安一眼,“要不是为了救你而耽误了时间,我怎么会来迟?”
她现在越想越追悔莫及。
“虽然是受了重伤,但至少没死。你没赶上,可还是有人救了他不是吗?”
男人只瞥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便又回到了悠闲看风景的状态,连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是啊,本来就有人会救他。”
女子叹了一口气,声音忽然显得有些破碎与疲惫。
虽然她本来就知道陆寻之不会死,可单看这迹象也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连脚印都是一深一浅的……
“但如果我再早一点……”
“如果你再早一点,说不定也只会给他帮倒忙。”
沈亦安在旁边毫不客气的评论。
但这次,夏扶薇垂着眼皮,睫毛低垂,没有接沈亦安的话。
她现在心里不舒服,就算被沈亦安这样说,也根本没力气跟对方吵,只是慢慢起身,一言不发地回到马旁,琉璃色的眼睛里面却似乎比以往都黯淡了。
男人凝着夏扶薇失意的侧脸,眉头轻蹙,“怎么,不继续去山上找他了?”
“不去了。那地方我进不去的。”
夏扶薇好像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把沉重的眼皮抬起来,缓缓看向远处的隐秘在云层中落雁峰峰顶。虽然不舍,却只能别离。
招提寺乃佛门之地,她这妖女怎么进的去?
硬闯不仅没有任何意义,更是徒增烦恼。只要她知道陆寻之已经被人接应走,也算是放心了。
“夏扶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重情重义?”
临行前,沈亦安忽然没头没尾地这样来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也可能是没有任何语气,但他就是想说。
他还从未见过夏扶薇这样担忧伤心的样子。但这种担忧和伤心,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这让他心里好像吹进了一粒小沙子。不碍事,却也让人心烦。
直到他听到女人柔软而虚弱的声音,好像从远方传来。
“那可能是因为你从没尝试着发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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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峰峰顶的听风崖上,一个少年正临崖而坐。他的旁边放着一把锋利的刀,而刀刃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
少年只是默默看着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施主伤疾未愈,最好还是在屋内静养。”
此时,一位高僧模样的和蔼老人慢慢走来。
陆寻之闻声回头,一见到那老人过来便立马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在下断悔门弟子陆寻之,多谢玄空方丈相救。”
“小施主不必客气。救人一命,七级浮屠。更何况我也曾与断悔门有过几分交情。只是施主此次前来,一定还是有其他的要事吧。”
陆寻之抬眸,先是吃惊,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出了口。
“不瞒方丈,我是为我师傅蛊毒的事情来的……”
“既然能想到找我,那你一定是先找了药王谷的宋姑娘?”
“是……”
陆寻之抿了抿唇,清隽的眉头正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一段他很不愿意回忆的经历。
“但她说毒可解,蛊却不可解。唯有上招提寺找您,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玄空方丈却微微一笑,“你师傅和那药王谷的前主人曾有过一段往事。既然能让宋姑娘为你指路到我这儿,施主一定已经受了不少苦吧。”
听了此话,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放在两侧的手紧了紧。
“没什么,三杯毒酒而已。若我师傅之前真做过什么对不起药王谷的事,我这次便替他还了。”
“可宋姑娘也说了,就算来我这也只有一线生机罢了。为了这一线生机,施主真的觉得值得?”
“可……可我总要试一试!”
少年激动起来,白净的脸涨红。
“但若我说,现在连这一线生机也没有呢?”
玄空方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样说道。那严肃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这怎么可能……宋姑娘她明明说……”
少年呆愣在原地,清澈的眼睛正一点点失去光采。
“关于施主的身世,你师傅可曾提及过?”
“身世?”陆寻之明显一愣,“我双亲都是普通人,只是过世的早,因此自小就在断悔门的青城山长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世。”
听完,玄空方丈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然后便转身要往回走的样子。
陆寻之心里一急,便追了上去。
“方丈,那我师傅的事?!”
老人停下脚步,侧过头去看那少年,开口道:“宋姑娘说大约还剩多少时日了?”
“十……十日。”
“那便差不多了。”
玄空方丈缓缓闭眼,右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数着什么。
“施主请回吧,你师傅一定还有事情要跟你讲。至于那一线生机,只能靠他自己了。生死有命,莫要强求。无论是你的命,还是你师傅的命,都不是他人能改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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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给夏扶薇备马出去后,小桃便整天活的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是她给夫人备马离开的。
而今日傍晚,她听说沈将军回来了,变更是吓得只想躲在屋里。可后来又听人说,沈将军是跟夫人一起回来的,这才放宽了心。
原来夫人去救的是沈将军啊。
怪不得旁人都说夫人对将军用情至深呢,原来是真的。
小桃这才终于敢离了屋子去迎,却正好遇到沈亦安和夏扶薇一前一后回来。
可是……
她怎么感觉这俩人都不太高兴呢?
第23章 上元侍宴
深夜,宴淮一过来便急匆匆往沈亦安的书房跑去了,刚进门便喊:“哥你没事吧?!你不知道我派人找了你多久!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找苏时潇来看看?”
“大惊小怪,又不是什么大事。”
跟宴淮相反,坐在案前的沈亦安不仅淡定得很,反而还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聒噪。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要是早知道那些人有这种心思,当初就应该送他们全族上西天了!”
宴淮义愤填膺,情绪很是激动。
沈亦安微微摇了摇头,只沉声道:“这件事,祁宁那边……”
“哥你放心!除了咱们自己的人,绝对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消息封锁的很好!”
“嗯。”
沈亦安颔首,“那就好。”
“怎么?你觉得这事跟他有关?”宴淮微微瞪大了些眼睛,好像有些疑惑,“虽然那家伙讨厌,但也应该不会跟外邦勾结着这么阴咱们吧……”
“不会是不会。但若他知道了,想不想利用这事做文章就要另说了。”
沈亦安淡淡道。
“对了。”宴淮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问:“早就听说那些人喜欢搞邪门歪道的,哥你身上的伤……”
“小伤,不碍事。”
“可我听说你是和那夏扶薇一起回来的,咳咳,该不会是她……”
宴淮拖起长音,又是欠扁的八卦模样。
“多话。”
沈亦安皱了皱眉,语气虽凶,可清冷如雪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不自然。
“好吧好吧,我不提她就是了。”
宴淮不甘地撇了撇嘴。
他从小就跟着沈亦安,对于沈亦安的了解程度都快要超过他自己了。自然知道对方的喜好脾气,也知道这种八卦的话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要适可而止。
“那过几日的上元侍宴?你打算?”
他试探着问。
虽然一般寻常百姓不知,但上元侍宴确实是整个大梁最重要的日子。这筵宴本来只是为款待有功的群臣而设,到了这一代却有所变化。
江湖不太平,朝廷为结好武林各人士,便也会邀请各门各派的掌门前去。虽然也不是每门每派都愿与朝廷合流并有所回应,但能将众多名公巨卿,江湖人士齐聚一堂的场合,估计也就这天子设宴了。
而沈亦安新婚,新娘还是夏扶薇。虽然夏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却这俩人,也算是第一对朝廷和江湖的结合了。有多少人等着看这俩一起露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