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突然想起从前。
年轻时互相扶持着走过来。
初为人父时的兴奋。
看到婠婠出生时的激动。
得知李贵妃再次有孕时的惊喜。
还有李贵妃流产下成型男婴时的悲痛。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
只因祖宗规矩，宫妃诞下太子方可立后。
李贵妃便一直只能是贵妃。
可他们两人，跟寻常夫妻又有什么区别？
李贵妃除了没能生下儿子，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更何况，儿子的事也不能怪她。
反倒是他，亏欠了李贵妃良多。
“你放心，朕等会儿就去太庙，祭拜先祖，祈求上苍，保佑咱们女儿。”
顿了顿，赵乾小声说：“只是表面上，朕得另外寻个理由，你可莫要怪朕。”
李贵妃温婉一笑：“臣妾知道陛下的苦衷，岂会怪罪陛下？”
这话倒是不假。
赵乾确实有苦衷。
他不敢当暴君，反而立志要当一位仁义之君。
这就意味着——
他这个皇帝的当得是一点儿都不痛快，整天都要被臣子们骂。
宫殿破了要修吧？
户部尚书只会说没钱。
园子里的花看腻了想换？
立刻骂你铺张浪费，奢靡无度。
偷偷摸摸搞了个情报部门，一查下来。
嘿！
一个个家财万贯，小妾一个接一个抬进门，儿子孙子接连不停地生。
娶个小妾，摆酒，收礼钱。
生个儿子，摆酒，收礼钱。
生个孙子，摆酒，收礼钱。
做个寿，摆酒，继续收礼钱。
皇帝能这样干吗？
敢这么干试试！
怼不死你！
你说气不气？
赵乾想到心里的苦，越发觉得李贵妃好。
哪像纯妃？
嘴上说的关心他，可结果呢？
来历不明的东西就敢挂在身上往他面前凑！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了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的李贵妃衬托，林轻羽立刻被比了下去。
赵乾忍不住又给她记了一笔。
……
赵乾这次依旧没在长乐宫待太久。
他还要去太庙里给女儿祈福。
离开之前，特意解了李贵妃的禁足令，允许她留在长乐宫照顾秦婠。
赵乾一走，刚刚还“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秦婠瞬间满血复活。
她默默坐起身，给李贵妃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果然不愧是做到贵妃的女人。
这演技，拿小金人完全没问题！
李贵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她跟赵乾夫妻多年，还能不了解他的为人？
赵乾是个好皇帝，也算得上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虽然宫里总是会有新人，李贵妃却不怪他。
只能叹，造化弄人。
赵乾需要继承人。
她又生不出儿子。
难不成还要拦着赵乾找别人生？
让他绝后？
李贵妃做不出这种事。
就算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忍着。
她拉着秦婠的手，又觉得欣慰。
虽然失去了儿子，可好歹还有女儿陪着她。
“只要你没事就好。”
秦婠突然有些不自在。
原主已经被人毒死了。
李贵妃若是知道，会很伤心吧？
也罢，既然答应了原主，总得说话算数。
于是反手抓住李贵妃手腕，给她把脉。
第52章 公主不和亲11
秦婠把脉的姿势很随意，李贵妃都没发现她是在把脉。
被秦婠抓住手，她也不反抗，就是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其实已经不算冷了。
只是因为某些缘故，秦婠的体温要比常人偏低。
李贵妃身体不好，就有四肢发冷的毛病。
哪知道秦婠的手居然比她的还要冷，怎么可能不担心？
李贵妃想到自己遭过的罪，一颗心就悬吊吊的。
女人身体冷，可不是什么好事。
婠婠以前都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肯定是中毒的缘故，坏了身体。
想到这儿，李贵妃把绿蜡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了。
她在那儿杀气腾腾，没发现秦婠的脸色渐渐变了。
秦婠实在是太意外了！
这事复杂了。
她就说，李贵妃怎么一直没怀上。
就算流产造成身体亏损，也该补回来了吧？
好歹是个受宠的贵妃，吃的用的都是好的。
几年时间，怎么也该补回来了。
怎么会一直怀不上？
结果一号脉，李贵妃这身体问题大了！
她居然中了毒！
而且还挺深。
看那脉相，分明已经中毒好几年，现在都没停过。
这就奇怪了。
谁会给李贵妃下毒？
赵乾？
不应该啊，看他那样子，分明是很想让李贵妃给他生儿子的。
那会是谁？
其他妃子？
谁有这么大能耐？
如今这后宫里头又没个皇后，太后也早就去了。
宫里就李贵妃最大。
谁能一直给她下毒？
秦婠刚刚才穿越过来，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
想到原主的心愿，她很快坐不住了。
怎么办？
现在就去李贵妃的甘露宫搜查？
不行！
她现在还“重病”着呢！
去了岂不是露馅儿了？
秦婠转了转眼珠，渐渐有了主意。
既然她现在不能去，那就只能……
一个时辰后，桌上摆满了菜。
秦婠姿态随意地坐在桌前，拿着筷子，每样尝一点。
一桌子菜尝了个遍，秦婠心里也有数了。
这事有意思了。
满桌子菜，只有一道炖燕窝，还有一道酸豆角里面有毒。
正想问李贵妃，秦婠突然从脑海里扒拉出一段记忆。
燕窝和酸豆角，都是李家送进来的。
李贵妃爱吃家里做的酸豆角，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李家都会送来新做好的酸豆角。
秦婠尝过，味道确实还不错。
可惜，加了料。
里头的东西，会导致女子体寒，内分泌失调，无法受孕。
不过，这东西寻常把脉也看不出来。
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估计也只会以为李贵妃是流产后伤了身子。
秦婠有些想不通。
李家不过是皇商，好不容易出了个贵妃，怎么还给她下毒，不想让她生儿子？
这根本说不通啊。
脑子有坑吧！
秦婠不停扒拉原主的记忆，寻找关于李家的信息。
很快找到了。
李家也算是大家族，不过最出息的，还是李贵妃这一房。
他们这一房原本只是旁支，可李父做生意厉害，又生了李贵妃这个漂亮女儿。
自从李贵妃得宠，他们这一房就得到了嫡支的重视。
嫡支走的是仕途，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钱或许不够多，可是清贵。
对于满身铜臭的商人来说，他们这种官老爷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嫡支的重视，绝对是难得的荣耀。
两家的走动开始变得频繁。
原主身为公主，都经常被嫡支请去撑场子。
像是不久前嫡支那边的嫡长孙女及笄，原主就被请了过去。
想到记忆中那位嫡长孙女，秦婠就危险地眯起了眼眸。
她好像知道，李家为什么会给李贵妃下毒了。
嫡支的嫡长孙女李吟霜，生得冰肌玉骨，清丽绝伦。
浑身傲骨，威仪天成。
仿佛高踞枝头的傲雪寒梅。
通身的气势，倒是比原主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就很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李吟霜尚未婚配！
这个时候男女成婚早，十一二岁就会开始相看。
有中意的就要早早定下，免得年纪拖大了，不好说亲。
李吟霜这个年纪还未说亲，又被养成那种模样。
嫡支的打算显而易见。
李贵妃流产，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李吟霜才十岁。
秦婠现在不敢确定李贵妃流产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可要是李贵妃生下皇子，李吟霜上位的可能就小了。
毕竟，嫡支虽然清贵。
可他们缺钱啊！
李贵妃一旦生下皇子，她这一房肯定全力支持她。
到时候，谁还会傻得拿钱去支持李吟霜上位？
秦婠嘲讽地弯了弯嘴角，眼底有红色的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