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身契只是双方买卖已成,衙门备案则是为了保障两方的利益。听说原就有过偷了身契逃走,结果官府中备案未改,又被抓了回去的。哪怕是活契到了日子,或是主人家开恩许赎身,也是要带着身契去衙门再次销案的。”
所以从前,她看到的那些赎身后将身契撕碎了扔掉的,都是编出来的么?
阿琇再次囧囧地看着堂兄,欣赏了一回他的窘态。
“沈公子回去后,可将那两个孩子交给府上管事的人,他们必定是懂得这些俗务的。”徐宁轻声建议,“事事办得圆满,才不辜负了您这份善心。”
沈安羞愧地笑了。
这事儿办得……妄他读了这么多年书,竟是半点不知时事实情,还以为买两个人如买糖人那样简单。
在徐家姑娘和小堂妹眼里,约莫自己等同于呆子了吧?
好在沈安虽然只知道读书,心胸倒是开阔。自己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散去了郁闷。为了避免尴尬,竟又破天荒地问了徐宁许多西南的风俗人情等。
徐宁是定南侯夫人一手教导长大,性格中既有着母亲的坚韧,又自带了几分行事的平和。若说定南侯夫人精明强悍,那徐宁便是多了几分平和。尤其与人相处之上,徐宁外露柔和的性子,叫她很容易与人相谈甚欢。
见沈安对西南的风土感兴趣,徐宁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直到了定南侯府的大门前,徐宁与沈安阿琇告别后下车回去,沈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阿琇把他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回去后腻歪在温氏身边,“我瞅着,大哥哥还没有过那样窘迫的时候。娘您不知道,他那脸吧,当时红得猴子屁股似的。阿宁姐姐下车后,他还伸着脖子看哪。娘您说,他们两个……”
“不大可能。”温氏摸着阿琇的头发,“之前你祖母也想过,你二婶倒是没什么说的,可你二叔不愿意。”
“诶?”阿琇张大了嘴,“二叔不愿意?”
为什么呀!?
她二婶心气儿高,一门心思要为堂兄择高门出身的贤惠姑娘,她是知道的。可她二叔……好吧,她二叔在儿女的姻缘上一向没起过什么好作用的。
温氏摇头,也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你二叔嫌弃徐姑娘的出身。”
阿琇撇了撇嘴。原来是为这个?徐宁不是定南侯亲女,确实被人诟病,就算是现在京城里走动,有自己和贺长安两人带着,很多人表面和和气气,私下里也还是不屑。
“徐侯和四叔关系那样好,二叔这话让徐侯知道了,四叔都难做了吧?”
“那倒不至于。”温氏把阿琇推到一边,“那些话都是你二叔跟你祖母说的,要不是你祖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嘴上严实些,不许透出一丝儿,不然往后没法跟徐姑娘走动。”
阿琇叹息着答应了。
日子晃晃悠悠,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天大冷下来。赶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武威侯府果然分了家。
“我还以为,姐姐姐夫怎么着也能回来一个的。”阿琇对着凤离抱怨,“谁想都没回来。”
她又大了一岁,自己孝期也又过了一年,凤离想到祖母提过,孝期一过,便和沈家商定婚期,因此对阿琇嘟嘟囔囔为了没能见到阿珠回来大感遗憾的时候,格外的有耐心。
“北宁伯身负戍边重任,非有命不得擅离北境。”凤离安慰阿琇,“你姐姐又不便。不过是分家而已。武威侯是明白人,不会让你姐姐姐夫吃亏。”
阿琇怒,“我又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她不就是想见姐姐吗?
三姐夫都封了爵,赐了府邸,阿珠自己嫁妆私房都不少,谁还贪那些分家的东西呢?
“从前的心有灵犀呢?”幽幽地看了一眼凤离,“人未老……”
爱先衰啊。
第242章 是个红衣美人!
“岂有此理!”
定南侯夫人重重地一巴掌落在了桌子上,震得茶盅几乎跳了起来。
坐在一侧的霍昀纳罕了,接了封家书,怎么就气成了这样儿?
徐春回西南之前,想到妻女在京城里所识不多,便将人托给了沈焱一家。霍昀与定南侯夫人走动,要比别人多一些。且这两个人心性都甚是开阔,虽然年纪差了不少,说起话来倒是也相投。
“怎么了?”夫妻相合,儿女双全,霍昀看上去从前稍稍圆润了些,却依旧不掩天香国色。
定南侯夫人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她也知道,京城这些勋贵女眷们提起自己来,多是心中不屑的。所以平常便是哪个府里有事,她也多是送去贺礼,人却不会露面。在外人看来,也是深居简出了。
这一年多来,倒也清净。
霍昀算是有数儿的几个愿意与她亲近的人,定南侯夫人不时请了霍昀来府中作客,二人也还投契。见问,定南侯夫人也不瞒着,抖着手里的信,“顾家的信。”
“顾家?”霍昀坐直了身子,秀眉微蹙,“他们与你写信是为了什么?”
作为定南侯夫人的前夫家,早在定南侯夫人和离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了。叫霍昀说,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常吧?
定南侯夫人冷笑,“一群宵小之辈,打着阿宁的主意呢。”
将信递到了霍昀面前。
霍昀也没外道,接过来一目十行,嘴角也泛起了一丝冷意,“这是说笑呢,当初为了半副嫁妆不要了孩子,如今还想插手孩子的婚事?”
定南侯夫人和离的时候,为了将徐宁一并带出来,甘愿将自己的一半嫁妆留给了顾家。当时的顾家,只空有一副大族的架子,内里早就空了,虽然有两三子弟为官,所得俸禄又能有多少?就算还有些私下里得的孝敬,也难以维持那一大家子数房人口的用度。要不,他们也不能叫徐宁生父娶了一个商家女——其实,当初顾家愿意让皇商孤女进门,其用意如何,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
“他们的脸呢?”霍昀冷笑着将信丢在了桌子上,“如今阿宁乃是定南侯府的大小姐,轮得到他们插手?”
想到了什么,问定南侯夫人,“徐侯不让你们回西南,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徐春走后,与妻子时常鸿雁传书。霍昀还曾经笑过定南侯夫人,当初她才订了亲就敢千里追夫了,他们这成了亲的反而要两地相思?当时定南侯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们临上京前,就听说了顾唯被人弹劾,八成是要夺官。顾家人么,外边儿看着是大族做派,体面的很,内里什么龌龊事儿都做得出。我和阿宁留在西南,他们终究会来扰了我们。为了这个,侯爷与我商量着,我们先留在京城。等事情过去,我们再回去。没想到,就隔了几千里,也还落不到个清净。”
顾唯便是定南侯夫人的前夫,徐宁的生父。原本,顾唯乃是一州的父母官,却因私收贿赂丢了官。他是顾家这一辈中出仕最早官阶最高的,这丢官的缘由又很是不能说出口,西南也并非只有顾家一户大族,这此消彼长,顾家其势,已经低了不少。
再者徐宁母亲和离,再嫁定南侯,顾家被人嘲笑了许久。
尤其是当初定南侯夫人离开的时候,一半嫁妆虽然留下了,但顾家老夫人扣下的多是出息丰厚的店铺,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却没有留下,全都换上了顾家的心腹下人。不过一半年中,外行加上贪墨,出息连从前的一般都没剩下。
再想从前如过去那样清高,视金银如粪土,却还要锦衣玉食地过日子,是不能了。
这主意,就打到了徐宁的身上来了。
就算当初和离徐宁被带走了,可这血脉亲缘是断不了的。阿宁是顾家的孩子,怎么会因为要做侯府千金,就不要了生父祖母家族是不是呢?
传出去,这名声还不得臭到了满大凤?
定南侯夫人再如何强悍,也是有软肋的。徐宁,就是她的软肋。
接到了顾老夫人书信的定南侯夫人满心的火气,只觉得心头堵得难受,与霍昀说道,“这人哪,但凡不要了脸面,就没什么做不出的了。”
从来没有对阿宁有过半分慈爱的顾老太太,这会儿倒是想起了阿宁来了?什么她的侄孙,如今在西南最大的白鹤,很得山长看重,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前程就在眼前,什么亲上做亲,也并不会嫌弃阿宁如今的名声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