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的五菜一汤,卖相极好,郝玉林早就馋的流口水了,偷吃了一块红烧肉,囫囵两口就咽了下去,郝红旗忙递给他一双筷子,招呼他慢慢吃。
郝欢喜给奶和堂弟盛了饭,田秀雅从侧边的房里出来了。看到这一桌子的丰富菜肴,她目光闪了闪。郝红旗殷勤地跑过去扶着田秀雅,给她装了饭,夹了好多她最爱吃的菜,温软地讨好道:“老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菌菇汤,还有番茄炒蛋,你多吃点。”
田秀雅板着脸,嫌弃道:“放下吧,我自己会吃。”
“你先喝了这碗汤,暖暖胃。”郝红旗笑眯眯道。
三伏天热的汗流浃背的,暖什么胃呀。田秀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郝欢杰捧着一个超大的碗,脸埋在里面遮住大半,却偷偷地忍笑,老爸你这样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狼狗哦。
那边何秋菊重重地咳一声,瞪了没羞没躁没骨气的小儿子一眼,郝红旗不知是不是真没听到,还在卖力哄着老婆。
“好了,你吃自己的吧,我又不是手不能动了。”田秀雅终于软了语气,道。
郝红旗立即心花怒放,心情好到了极点,先前的委屈哀怨一下子消失到九霄云外。
郝欢喜摇摇头,她这个笨蛋老爸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不过父母吵架他们也遭殃,所以她心里倒乐见其成。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祖孙二人,何秋菊咳嗽了那一下,终于觉得还是多吃点划算,此时正忙着风卷残云大快朵颐,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吃完饭,何秋菊没有立即回去,坐在堂屋占了桌子的半壁江山,摇着蒲扇吹凉,她不走,自然没人赶她。郝红旗反而让大丫头拿来两个大红苹果,供在她面前。
郝玉林吃得肚子浑圆,这会不惦记吃的了,而是看上了堂哥的弹弓,郝欢杰对自己的弹弓可是当老婆一样疼的,见堂弟伸手抢,立即把胳膊举得高高的,浓眉大眼瞪着郝玉林,试图用眼神吓退他。
哪知郝玉林张嘴大哭,哭声响彻屋顶,摧残耳朵,边哭还不忘向大人发出信号,“弹弓,我就要他的弹弓!”
一听到乖孙的哭声报警,何秋菊仿佛拉了什么开关,立即从凳子上跳下,气势汹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伸手就抓住郝欢杰的胳膊,郝欢杰微愣一下,闪电般猛地甩开奶奶的手,转身就跑进自己屋子,还锁上了门。
何秋菊呆了,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相信地看着郝欢杰跑走的方向,半响,才跺了一下脚,气的脸上横肉乱颤,“郝红旗,你看看,你看看你把儿子教成什么横样了,啊!一个狗屁弹弓,我摸一下他把我胳膊都甩折了!赶明儿我要拿他点别的什么,他还不翻了天了,啊!”
郝红旗正在卧室和田秀雅说话,郝欢喜带着妹妹在灶房烧水洗碗,这会都没看到具体情形,闻言赶来只见何秋菊粗着脖子扯着大嗓门在那数落郝欢杰,言语激烈,口水四溅。
“妈,您消消气,阿杰这孩子……确实顽皮,我说说他去。”郝红旗立马安慰,绷着脸去捶门,咚咚咚响声如雷,像棒槌击中锣鼓,带动着门框震动,就连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田秀雅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微抿嘴唇,却也没说什么。
大概是害怕父亲真的生气,屋内沉默半响,最终郝欢杰还是打开了门。郝欢喜和田秀雅都松了口气,虽然郝红旗很少发脾气,可他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可怕的。
第45章 闹上门来
五分钟后,郝红旗拿着弹弓走了出来,他先沉默地看着堂屋里围观的妻儿一眼,然后才走到早就哭哑了嗓子的郝玉林前,温言哄着他,“玉林,别哭了,这次是你欢杰哥哥不懂事,弹弓给你,不过回去时你可得还给欢杰,以后想玩的话,叔叔给你再做个更好的更大的,好嘛?”
本来听到还要还给堂哥,郝玉林嘴巴撅的老高,一听说要给他一个更大更好的,他立即抬眸看了郝红旗一眼,这才抓着那弹弓倚到奶奶怀里,一声不吭地摆弄起来。
黑着脸的何秋菊这才冷哼一声,还不忘小声讽刺一句,“娘不大方,儿子也小气。”
离得远,田秀雅郝欢喜没听到老太太说什么,郝红旗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一僵,很快恢复平静。
那边郝欢杰默默地走出房门,不知父亲刚才是不是训斥了他,他低着头,眼眶微红,委屈巴巴地走到田秀雅身边。郝欢喜不由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闹腾终于谢幕,可何秋菊祖孙在,郝欢喜一家人不自在的很,平日傍晚,大家都会聚在堂屋乘凉唠嗑,但今晚,郝欢喜两姐妹沉默不吭地呆在自己房间,田秀雅两夫妻也是。何秋菊多少感到自己不受欢迎,很想赶紧走人。可一想到大媳妇嘱咐自己的事,她只好坐回凳子上,望着院门口,似乎在等着谁来。
晚九点,一束电灯筒光照进院墙里,郝欢喜先是听到郝玉林大声喊了一句“妈”,不一会,李桂花和郝玉蓉那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就在堂屋响起。
看样子是李桂花和郝玉蓉来接人了。郝欢喜打了个哈欠,坐在窗前无聊地翻着一本封面老旧的武侠小说。
但是不一会,就听得堂屋的几个人突然吵起来了。
“姐,是妈和伯妈的声音么。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郝欢妮似乎也感到什么,有些心慌地去看大姐。
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郝欢喜把书一丢,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太太是志华亲娘,就不是你家郝红旗的亲娘了么。在我家吃喝穿住不都是支出啊,老太太老了要吃软的,病了要吃好的,谁来给她做?难道平时还是你田秀雅来做的吗。还不是我天天在操这个心?现在不过是要你多拿几斤米,你就做出这副跳脚的样子给谁看啊。”
这是李桂花的声音,她说话噼里啪啦点炮仗似的,边说还用手指戳田秀雅的额头,那张平日言笑晏晏的脸此时颧骨突出,眉毛高高挑起,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喷的空气都污浊了几分。
田秀雅白着脸,简直是气的嘴巴直哆嗦,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桂花的气势压倒了几分,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嫂子,我们从来没说过不赡养老娘,我郝红旗也做不出这种戳脊梁骨的事,只是,怎么个赡养法,咱和大哥这不是要好好商量着来么。”眼见嫂子气头越来越大,一直郝红旗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己说了句公道话。
郝欢喜明白了,定是桂花不满意之前两家对何秋菊的赡养方法,又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了,所以白天妈才和她爸为这事吵了一架的?
这时候,田秀雅终于反应过来李桂花话里的漏洞似的,道:“嫂子,你那是多几斤米就能解决的事么,你还要我和红旗每个月拿八十块钱,你话倒是说得轻巧,咱们一家子的生活开支都省出来都不到五十块,你开口就要八十,怕是咱家每个月累死累活也交不出来的。”
岂有此理!八十块~!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呢。
怪不得就连平日一向好说话的郝红旗此时沉默着,怕是他也知道,除了拿米之外,还要再给八十块过分了。这年头大城市国有工人工资一个月就两三百块,沙屯坳这旮旯窝里八十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况且,何秋菊一个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八十块有多少落在她的口袋里,这还两说呢。
奇怪的是,这会却没看到郝志华,郝欢喜顿时有些无语了,这么大的事,她大伯就随着大伯妈一个人在这闹腾?何秋菊是郝志华和郝红旗的亲娘,李桂花作为媳妇虽然有发言权,可那也得把大伯喊上,在这当个见证才可以呢。
“伯妈,我想知道,你让我父母又是交粮又是给钱的,那你们呢,准备每个月给奶奶多少?”在旁边听着,郝欢喜早就有了情绪,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李桂花顿时一愣,很是奇怪地说:“什么意思?你奶在我家住,和我们吃,让我们照顾,这不得费钱费精力么。我都没让你们给我们辛苦费呢,只是建议你爸多少拿点诚意给老娘,这有错了?”
这是把责任都推给何秋菊了?何秋菊一个老太太藏那么多私房钱干什么,以往过年过节郝红旗哪次没买大鱼大肉塞红包给何秋菊?老太太若是有什么病痛,田秀雅作为儿媳哪次没有过去照顾她啊。所以,虽然何秋菊住在大儿子家,其实吃喝穿照顾郝红旗夫妇一点都没少出钱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