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别墅庄园的花房里传来花盆摔碎的声音。
易妈妈的身影在一丛丛奇花异草掩映中露了一角,她按亮了花房的灯。
灯光幽幽的照过来,为浓重的夜增添了几分生气。
她推开花房的门,从花房里走出来。
花房里面都是易妈妈养的珍稀花草,平时易妈妈会亲自打扫,她没想到自己仅仅在花房里睡了一觉,竟看到这样的一副场面。
薄露眼神惊诧躲闪,不敢直视易妈妈。
她在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花房里是暗的,一丝灯光也无,她以为里面没人。
那易妈妈是不是听到她的话?
现在,她所有的伪装全都无所遁形,她咬着唇,低头沉思片刻,既然都已经撕破了伪装,我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她目光严寒的瞪着易妈妈。
易妈妈哑然,几度想发出声音,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上次那件事之后,薄露答应过她再也不会针对薄白了,也答应过她会释然,会好好生活。
她一心想找回闺蜜的女儿,看着她成人,给她好的物质条件。
她还念着闺蜜当年对她的好,她以为只要把薄露当成亲生女儿,那么薄露心里就会得到平衡。
但她从小就是个公主,不知道社会这个大熔炉能将人炼成你完全无法接受的样子。
薄露也懒得伪装了,戴上的面具卸下,她恢复成了当初那个阴沉浑身透着死气的少女。
装成乖乖女,每天小心翼翼的讨好这别墅里面的每个人,真的很累。
她斩钉截铁说着:“是我。”
是她在贴吧里将薄白孤儿的身份捅出去的,也是她发匿名短信举报薄白与易远暮早恋的……
也是她诅咒薄白这个孤儿早点儿去死的……
“你怎么看上去那么难受?该难受的是我?”薄露冷嘲热讽的看着易妈妈:“我他妈的连未婚夫都没了,我活的战战兢兢的,我被人打着骂着长大……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舔着你们每个人的脚底板,求你们施舍给我一口饭……”
“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已经尽力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了。”易妈妈哽咽说着。
“哈?您那叫对我好吗?你都不知道我在你面前,多么战战兢兢的活着,我每天特别累,我坐着站着,无论干什么,我都规规矩矩的,看你的脸色,生怕让你有一丝不开心,在你面前,让我透不过来气,我怕我说错话,我怕我做错事,我连做梦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让你觉得我不好,每次见你,我都觉得窒息……你可对我真的很好,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生女儿,你就不觉得恶心吗?我问你,你的亲生女儿被人退了婚,你难道不上门讨个说法吗?”
薄露越说越急,越说越气,“还要我原谅,要我成全,去你妈的,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你只不过不想落人口舌。”
易妈妈心凉了半截,说着:“我有必要怕落人口舌吗?”
“有。”薄露指责说:“我爸说过,你们易家家大业大,退婚这件事传出去怕被业内人笑话,所以你对我好,你想稳住我,你怕我们大闹,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可怜我,等到这件事情平息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地了,你就会把我赶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留在易家的唯一机会就是做易家的儿媳妇。
否则,她永远都是个外人,易家想踹掉她,随时可以踹掉她。易妈妈说把她当成女儿,这全是骗鬼的话。
易妈妈从没像现在这么心寒过。
她觉得自己把薄露带回易家犯了大错,她不应该给了薄露希望,又把她的希望掐断。
她苦笑说:“那你想怎么样?”
薄露:“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样?我只知道我所要的东西,都没了,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收场,所以我才针对薄白。都是你们欠我的。”
薄露被送回薄家的那天,异常的平静。
她不哭不闹,反而松了一口气,回到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生活,她身上那种看不见的枷锁也没了,她不用战战兢兢的在别墅里看每个人的脸色。
易妈妈一直把薄露送回薄家。
就算她们关系僵硬到这种地步,易妈妈依然给了薄露一张卡,卡里的钱足够薄露在不过度花销的情况下,舒舒服服的过完往后十年的人生。
易妈妈送薄露回去的途中,找不到一句能交流的话。
事到如今,她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薄露带着行李回到了熟悉逼仄的小屋,那栋楼房摇摇欲坠,后妈在厨房里砸锅似的噼里啪啦,嘴里咒骂着:“该死的妮子,真以为人家看得上你似的,可把你牛逼坏了。”
随着骂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后妈出现在薄露的房间门外,随手抄起电视机后的盒子,冲着薄露砸过去,骂着:“还把自己当大小姐呢,吃饭要我嚼碎喂你吗?还不滚出来拖地……”
薄露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存钱罐,唰的一声砸向后妈,后妈惊吓得连忙逃开,存钱罐啪一声掉在地上,砸得瓷砖地板顿时裂开一块,一块五毛的钢镚儿散落一地……
她骂着:“从今往后,你最好给我客气点,如果你不想在你老了之后被我扔到大马路上……”
她想往上爬,但还是被打回了原形,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后的生活还是什么样的,似乎没改变……唯独改变的只是她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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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数竞赛出考场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重重呼出一口气,一个多月的突围补课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少老师守在实验楼下问学生:“怎么样?考得还好吧?竞赛难不难?”
各班的尖子生从实验楼鱼贯而出。
梁丰与卓扬拿着五瓶水守在实验楼下的隔离线外。
他们微笑跟教务局派来的监考老师握手寒暄,目光始终落在隔离线内,没过一会儿,卓扬眼睛一亮,伸手招呼:“薄白,易远暮……这儿……”
班上的五位数学尖子生走了过去。
卓扬递了五瓶矿泉水给他们,问着:“怎么样?考得还好吗?”
薄白:“都做完了。”
这仿佛是薄白的标准答案,每次考完下来,不管是谁问他,他只会回答一句“都做好了”“还行,就那样……”
一个女生脸色不太好:“老师,我没做完。”
卓扬安慰说着:“没关系,这又不是高考,这只是一次小小竞赛而已。”
梁丰看到学生们走了出来,沉着脸说:“我先走了。”
如果不是履行义务,他才懒得来这里看学生们出考场呢。
卓扬“啊”了声:“不多待一会儿吗?学生们刚刚出来……”
梁丰:“我这么闲的吗?”
卓扬:“也没见你干过几件正经事儿?”
梁丰冷冷瞪了卓扬一眼,转身走了。
卓扬早已经习惯梁丰那张冷冰冰的脸,说着:“你们梁老师其实比谁都紧张,你们别太在意。”
薄白笑着说:“不在意。”
这时,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淡灰色风衣,内里米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淡妆素裹,举止优雅,裸色的长筒靴踩在地上,哒哒的响着,温柔似水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点缀一样,她手里拿着一大叠密封好的考卷,嘴角噙着笑意,姿态从容的朝着隔离线外走来。
卓扬笑容僵硬在脸上,薄白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刚刚给他监考的女老师。
卓扬背过身,刚想转身落荒而逃,女人就看了过来,喊着:“卓扬。”
卓扬只得迎了上去,木讷回着:“恩。老师!”
那一瞬间,薄白看到一向谈笑风生的卓扬变得拘谨腼腆,如同一个情犊初开的大男孩儿。
女老师将密封好的卷子交给同伴,与同伴说了几句话,笑着走了过来,说着:“这些都是你的学生啊?”
卓扬点头:“恩。”
女老师温柔似水,满是欣慰开怀抬了抬下巴:“不错,你这个学生不错,我刚监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字写得真漂亮。”
卓扬挺直了腰板,冲着女老师炫耀说着:“那是当然,次次考我们学校的第一名。”
女老师微笑着:“哦,是吗?”
不等卓扬回答,易远暮抢先说着:“那是当然,都没下过年级第二,几次市联考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