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来,发现他的床上掉出来一个小钱包,那应该是他老爸的。
他将钱包捡起来,一张发黄黯淡的一寸照片掉了出来。
轻飘飘的飘在地上,照片的上的女人扎着双马尾,鹅蛋脸,笑容灿烂温暖如同午后的阳光,那照片的色泽材质好像二十多年前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是他没见过面已经去世的妈妈。
照片上看去,女人不算美,只是很可爱,笑起来有两酒窝,单眼皮,但是这一笑就笑了二十多年。
他忽然有点儿明白他爸爸为什么不接受欢姨了,这不光光是简单的怕拖累欢姨,而是他的感情并不纯粹。
他无法忘记另外一个女人,无法给予欢姨全部心脏的位置。
薄白看着照片。
或许这个女人,这个笑容,从来没有在他爸爸的心头洗掉过……
一生只念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受?
薄白不太明白,因为他与易远暮之间是一种很浓的少年感情,上升不了这种生离死别不离不弃的执念。
这时,易远暮已经做完了题目,他拍了两张图片给薄白发过来。
朕的字肿么辣么好看:做完了,你的呢?
纯白色:还没做。
朕的字肿么辣么好看:你刚去做贼了吗?
纯白色:我爸找我聊天。
朕的字肿么辣么看好:这次我比你先做完,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纯白色:行吧。
易远暮看着页面微笑,他能透过屏幕感觉到薄白这个“行吧”有多勉强。
这时,卓扬在群里艾特了全员。
卓扬:孩儿们,我们在开学前要做一次社会实践,学校已经帮我们联系到马山福利院,时间暂定八月一号,那天班干与班上前十名都得到场,其他人自愿。
朕的字肿么辣么好看:那八月一号见。
纯白色:嗯。
朕的字肿么辣么好看:让我想想让你干什么呢?你亲我一口吧,嘴对嘴的那种。
纯白色:……
这货太得寸进尺了吧。
如果不是他老爸,他做题绝对不可能比易远暮慢。
第38章 随便你们折腾
八月一号,铅灰色的天空雾蒙蒙的, 从早上起来就有一朵乌云顽强的飘在天空中黑着一张脸。
薄白查了一下天气预报, 今天没有雨。
卓扬也在群里艾特全员, 大意是今天没有雨, 社会实践调查照常。
马山福利院坐落在四环线外的郊区, 由于地势低洼,又处于长江中下游, 一到下雨天容易积涝, 所以地铁还没建起来。
在放假期间, 校车不能用, 这意味着薄白只能坐地铁后转公交, 最少得折腾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薄厉海在薄白出门前塞给薄白两个面包一杯热牛奶,嘱托他路上一定要吃点东西。
薄白不太会拒绝人,他将面包牛奶塞进包里,打开门朝着楼下走去。
他向来比较冷淡,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是别人对他一丁点儿的好, 他都记在心里。
他出了家门的电梯, 正要去南门做公交, 北门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那狗叫的撕心裂肺,好似见着了杀父仇人。
果不其然, 牛仔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了。
一串带着两个□□个八的迷信神奇又豪气数字正在往他手机里拨号。
除了易远暮,他的通讯录里不可能用这样的数字,要放在钟浪手里, 早五百块卖了。
他接听了,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快点儿,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等得我望眼欲穿、心焦腿麻。”
薄白:“我刚听到狗叫声。”
这位神奇的大佬恐怕还不知道他在小区狼狗那里上了黑名单吧,只要他一靠近小区,那狗就叫的不停,小区那狗很温顺,一般不会轻易叫的这样惨烈,除非易远暮出现。
他刚听到狗叫声,证明某位大佬也才刚刚到,既然刚到,怎么会等的望眼欲穿、心焦腿麻呢?
“我从我家出发就开始等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易小爷非常不要脸的把路程时间算上去。
薄白懒得理他,挂了电话,转头朝着北门走去。
他走出北门,就看到易远暮靠在他家那豪车上,穿着深色牛仔裤,一件黑色单衣外套,靠在车旁,眉目间尽是张扬不羁。
早出买菜的大妈提着买回来的菜,走过还不时的回头看,不知道是因为易远暮太耀眼,还是那狗一直冲着易远暮汪。
薄白刷卡,出门。
易远暮打开车门,笑了:“你再不来,这狗嗓子又得叫劈了。”
那狗汪汪汪冲着易远暮叫着。
易远暮觉得自己跟这狗关系好不了,这狗已经把他当成杀父仇人了,他确实真心想跟这狗做好朋友。
薄白上了车,易远暮塞给他一份糖糕与牛奶,说着:“给,早餐。”
说着,自己也拿出一份糖糕与牛奶吃了起来。
车很快就到马山福利院,卓扬已经在福利院门口等他们了。
班上几个班干与前十名学生都已经到了,这次社会实践报告是全班要合作的一份,所以只需要来几个人就行。
由于卓扬已经事先跟福利院的管理员打过招呼,所以福利院的管理人员带他们进去,一路上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感慨着这福利院的条件真好。
他们路过一排排教室,那里面的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目光里或渴望探索、或茫然无神、或羡慕、或麻木……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薄白总能从那一张张天真又早熟的小脸里看到自己。
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站在福利院的廊檐下,角落里,铁门前……
看着一个又一个来来往往的人……
有自带天生优越感的,有真心为他们唏嘘的……那时的他,比现在这些小孩子麻木多了。
卓扬带领着学生走着,班上一个女孩儿打趣微笑着说:“这些孩子挺干净的,看来不是叫我们打扫卫生的。接到消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学校让我们来做义工的呢?要知道我在家里,我爸妈什么都不让我做。”
薄白脸色黯淡,语气少见的严厉责怪,“怎么会让我们来打扫卫生,这些孩子自己已经把卫生打扫好了,等待我们的检阅呢。你永远不知道我们来一趟,这些孩子要做什么,也许早上得早早起来,穿上自己最近两三年最干净最好的衣服,把自己的床与活动场所收拾干净,等待着所谓的义工与志愿者……”
“当然,这些只是幸运的孩子,有些孩子不幸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被选中去面见所谓的捐款人或志愿者,他们会被关在一个人看不到的角落里,被责令不许出来。免得出来引起社会对福利院的责问。”
“如果有小孩儿当天不听话,在捐款人与志愿者走了之后,他们会受到福利院阿姨的责骂与惩罚。在福利院,这些孩子没有家人,一旦被骂被罚,对他们而言,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语气很淡,不徐不疾,听上去只像在阐述一个事实,但是每一个字,力透纸背,让人后背生寒。
这没有感情的阐述,让在场的所有人唏嘘不已。
“为什么有些孩子不幸运啊?”有个女孩儿小声问着。
她问完就闭嘴了,因为她看到薄白脸色很白,不是瓷白,是惨白。
薄白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复读机一般,说着:“因为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儿毛病,有的说话口吃,有的脸上手上都有冻疮,有的则是被捂出火疮,有的很淘气会把衣服弄脏,有的看上去麻木不仁仿佛被虐待过,还有一些是长得不好看……”
福利院就是个小型的社会,这些孩子从小要学会察言观色。
刚好不巧,薄白就是那个不爱说话自闭,且手上脸上有冻疮的小孩儿。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一些没有做好防寒的小孩儿身上都有冻疮,只是严重与不严重而已。
易远暮在薄白说有的孩子会有冻疮的时候,紧紧盯着薄白看。
当初那个孩子,也是手上脸上有冻疮,他也是被关在后院不许去见做慈善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偷偷溜到后院,他或许见不到那个正在被欺负的孩子。
“啊?”有人诧异张大嘴巴。
薄白看着惊讶的人,冷笑着:“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所看的,只是给你们呈现出来的一种美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