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敛君山黛+番外(19)

房间内的布置让我知道自己身在皇宫内,窗外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细细辩听,那沉稳中透着威严的是父皇的声音。

“那伶人全都找到了吗?”

“不错,丰宜奴受了不小的惊吓,从御膳房的酒窖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是崔嵬在回答。

“你和昶儿身上都没事?唯独,珩儿……”

“父皇,儿臣安好。”

“劳圣上惦念,臣无事。”

那温柔的声线是刘昶,他和崔嵬没有受伤。

接下来,安静了许久,父皇才缓缓道:“幸而找到了那些伶人,洗清了珩儿的嫌疑,如今他伤得命在旦夕,把那些人安抚一下就放了吧。”

“皇上,臣还是觉得藩邦伶人形迹可疑……”崔嵬又开始多话了。

“够了,朕累了。梁王是个最体贴的孩子,你们啊,不要干出什么让朕失望的事。”

“儿臣不敢。”

饶是雅正淡然的梁王声音中也有一丝颤抖。

我不明白,父皇和哥哥还有梁王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不明白父皇为何生气,梁王为何恐惧,我只知道,刘珩现在生命垂危。

就是这样生命垂危的刘珩,同他血脉最亲近的父皇,心思究竟还是在今夜这场血战中的阴谋上,而不是,小儿子的死活。

作者有话要说:当时的姿势是这样的,扑向崔嵬的是绾儿,绾儿背后刘珩,刘珩背后是刺客……

第16章 第十六章 心迹

刘珩被伤得很重,经不住车马颠簸,暂时留在了宫中,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嘴唇全无血色。

年迈的太后今日生辰,父皇只许人告诉她甘露殿走水,刺客以及刘珩受伤的事被一并隐瞒,而父皇只是问询了他的情况,便离开了。

现在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便是我了。我忽然想起太后叮嘱我们的那句话,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心中有说不尽的酸楚。

我想知道刘珩到底伤的如何,可御医只会说拗口的官话。从他们嘴里,我听得出来,利剑虽未伤及刘珩的心脏,但他失血太多,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造化了。

我掀开金丝线绣的锦被,见他结实的胸膛上被白布紧紧绑住,尽管用了皇宫中最好的止血散,白布透出的一片暗红的印记依然触目惊心。我苦笑着对他说:“原来你宽袍大袖下藏着那么好的体魄,难怪我打不过你。”

给他盖上被子,我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道:“刘珩,你快醒来吧,这次只要你活着,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的茬了,不会闲中生事,不会在你忙碌一天回到家后让睡冰冷的藤椅,我把大床让出来给你睡。你可以娶南宫盈盈,只要你喜欢,这条命是我欠你的,你得好好活着,你会当上太子,到时候,你想甩掉我,甚至杀了我……最好还是别杀,总之,我不会再有半分怨言。”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偷偷跟着崔嵬去南书房玩,那个时候就见过你。你问我你的字写得好不好看,你的字写得可好了,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一直以来你所做出的努力,不应该在这里停下来。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是父皇的认可,我同你一样,在家父和夫人眼中,妹妹是最好的,就连姨娘都嫌我不争气,可是我一点都不恨他们……”

我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久好久,直到喉咙沙哑,直到眼泪枯竭,直到崔嵬把我拉出去。

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眼神散落在夜色中婆娑的树影上,散落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身上。

“你先回去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崔嵬握着佩剑站在我身畔,从筹备太后的寿宴开始,他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整了,只怕从刘珩受伤,到我晕倒的这段时间,更是忙碌加忧虑,百般折磨。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他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关心人的话,但在我心里,他是崔家上上下下心肠最软的那个人。我依稀记得,有一次姨娘染了风寒浑身发热,崔嵬一句话也不说,愣是在姨娘身边守了整整一夜为她换消热毒的冰块。

崔嵬见我久久没有反应,对我说道:“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你呆在这,只怕屋里那个还没醒,又要倒下一个。”

“要是刘珩死在这里,”我终于有力气勾勒出眼前这个人完整的轮廓,抬头仰视着他说道:“我可怎么活啊?”

“冤孽啊!”崔嵬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说道:“我记得你从前,对刘珩非常不满意,怎生就到了今日这般境地……是我疏忽了。可是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对于这些皇室子弟,要疏远燕王刘珩,多亲近三皇子。咱们崔家的人,拿得起放得下,除了自己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好牵绊的,你还看不出来吗,燕王和父亲,和我们崔家,根本就不能共荣辱,你还是要多为自己做打算,免得将来吃苦。依我看,刘珩用情不专,梁王才是至情至性的人,如果有一日……”

“梁王是个好人,”难得崔嵬对我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却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不敢深想,立刻打断他,“缦儿的婚事也该考虑了。上元节我回家省亲的时候夫人跟我提过这件事,忙了一段时日被我忘记了,今日既然你提了出来,我看你们关系最好,不如你去和梁王透透口风。”

崔嵬摇摇头道:“傻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你想知道当年是怎么定下你的婚事的吗?”

我忽然想起姨娘对我吞吞吐吐有所隐瞒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已经嫁给了刘珩。崔嵬你听好,我的家人不止崔家的人,他也是我的家人。你说咱们崔家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没有什么好牵绊的,可是刘珩,他也是我要一辈子牵绊的人……”

崔嵬叹了口气,终于抚了抚我的额发对我道:“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家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身后护你周全。”他的手掌因为常年操持着佩剑磨出了厚厚的茧,虽然剌得我肌肤有些刺痛,但我确乎是感受到了一阵暖意从心底滋生出来。

该死,才风干了眼泪,眼窝又开始发热了。我咽下喉头的酸痛,拉着崔嵬孔武有力的臂膀站起身,撑住身子道:“现在是刘珩最脆弱的时候,让宫人去把南宫尚仪请来吧,他是我的家人,可南宫盈盈才是他的心上人。送我回府。”

崔嵬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我些什么,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茯苓和玖娘见了我,像见了救命的菩萨一般,又是哭又是问长问短,只是我头脑尚且空白,回答不了他们这些问题,只管听着茯苓不尽的絮叨和玖娘那一声声心肝儿肉的乱叫。

我栽倒在大床上,虽然我现在和刘珩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打心里觉得从未与他如此贴近过。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燕王府的东西全都是我的,包括你。”他说的没错,院里的一花一木,匣里的一针一线,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属于他的,这里是他的家,和院子里那些花草木石一样,他把我看作是他家中的所属,到底是把我当成了家人。我呢,我何时真正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把他真正当作过自己的家人?

我恨他,恨他娶我回来又冷落我,怕他,在那些前世的记忆中,我因他而死。

可是现在,我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他不能死,我不想让他死。

人就是如此可笑,拥有的东西从来都不懂得珍惜。

现在南宫盈盈陪在他的身边,如果他知道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难过。

如果活着注定要这么难过,不如死了吧,要是能用我的命去换他就好了,至少他在余生还能永远记得我。如果刘珩就这么死了,那他在九泉之下,唯一惦念的就是南宫尚仪,而我,将永远活在亏欠他的愧疚之中,凭什么?难道这就是对他上一世害死我的惩罚?

我不需要这种惩罚,如果这就是结局,我一点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感,“玖娘!”我拉着她的手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满腔的怨愤像拳头打在棉花上,陷进痛苦的情绪中,一颗心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王妃,先吃点东西吧,什么也不吃头该昏了。”

“我真的昏了头,我怎么能欠刘珩这个混蛋的人情,以后吵架可怎么在他面前直起腰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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