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珩大喝道:“逆贼!天子封你舅舅为回鹘可汗,命你军队来大萧护我,你就以这三千骑兵,妄想造0反吗!我萧国大将,崔文弼正在回京路上,待他归来,你可还有命!”
“来人呐,先把这黄毛小子给我抓下来!”
“谁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今日在此造0反,被镇0压之时,看看你舅舅敢不敢来救你,敢不敢为了你这一个淫0乱好色的不肖子弟与整个大萧作对。”
刘珩说得没错,若这三千骑兵真与护卫皇权的金吾卫动起手来,那就相当于与萧国开战,可汗让他来上0京,可不是让他来树敌的,到时候,只怕连尸骨都运不回大漠。
那顺化亲王,强压怒火,引着骑兵退了出去,他在上0京再无脸面留存,没有提衡阳公主的事,竟然就这样,辞别圣上,踏上了返程。
我听得激动,忍不住鼓起了掌,众人高声叫好。
回家的时候,崔嵬竟破天荒得主动去和刘珩拜别。
刘珩笑了笑,“也有你们兄妹的功劳,”转向我道:“多谢了你的衣服,日后再相报答。”
我被吓得魂飞天外,崔嵬更是被吓得浑身发抖,拉着我就往外跑,“快走……走……”
只听刘珩在我们身后朗声大笑。
崔嵬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跑得飞快,我在后面呼呼穿着气,跟不上他步伐。
匆忙中我一头撞进别人怀中,抬起头,暗骂一声出门没看黄历,又是一尊大神,三皇子对我笑了笑说道:“没猜错的话,明日蚍蜉的病就该好了,也再见不到你这书童了吧。”
崔嵬在旁边叹了口气,安慰我道:“绾儿,这个人不用怕,他……跟别人不一样。”
父亲让崔嵬亲近三皇子疏远刘珩,崔嵬还真是顺从得很。
我对他咧嘴笑笑“承蒙关照,后会有期。”
回去的路上崔嵬才告诉我,三皇子前日就问他我是谁,他早就坦白了,人家这几天只是跟我做做样子。
我想也好,免得把崔嵬这直性子憋出病来。
后来,因着这事,刘珩年纪虽小,却是最早被封王的皇子。端阳节那天,刘昶送圣上自己抄写的《孝经》,而刘珩送的就是当日扮成女0童从阿依丽尔那得来的一只绣鞋,不过鞋子只是个战利品,他送圣上的,是了却了圣上一桩忧心之事。
可崔嵬却说,那天圣上只是狠狠夸赞了三皇子,对刘珩态度与他人无异。
我头昏脑胀,猛然睁眼,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啸,被拉回到了现实。
那些旧年的记忆尘封太久,重新回到我脑海。因为后来常常陷入前世的梦魇之中,我幼年的记忆时常会变得非常模糊。从前,只是隐隐记得,在我缠着崔嵬,叫他带我一起去南书房上课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的刘珩。
那个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漠,不知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样变得今日这般无情的,说起来,他还欠着着我一个人情。
原来我小时候,和梁王是见过面的。难怪在欣月楼外,他会直接喊我的名字,后来我没还有没有见过,我思索一阵,只觉头痛欲裂,夫人和姨娘仿佛有什么事瞒着我,是和梁王有关的。
不重要,我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对他有兴趣的应该是崔红缦,我的妹妹。
如果前世的故事重演,缦儿应该失望了,刘昶在夺嫡的争斗中,会败给刘珩。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他最后也只是一剑杀了我罢了,他已经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对我,因为父亲的缘故,只有怨恨。
可是父亲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刘珩,一定要拥立梁王呢?从前,我以为他们是脾气不和,父亲讨厌刘珩恃才傲物,心机深沉,现在想起来,在刘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就教导崔嵬疏远他,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能看出未来的性格?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刘珩,似乎还挺讨人喜欢的,没有现在那么讨厌。
父亲忙于朝政,我没有见到他,崔嵬也只是匆匆和我打了招呼便走了。别人的娘家是个庇护之所,而我的家,似乎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
我叫姨娘面子上不要忤逆夫人,不要和下人拌嘴。不知她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只是抱怨我不争气,嫁入了王府还是那么没出息。
妹妹罕见地送了我她亲手绣的枕面,我知道她背后的意思,但无论如何,她能想着我,还是有一丝欣慰。
我也终于意识到,这些家人,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了,而燕王府,以及他的主人,才是我未来人生的归处。
思及此处,我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第11章 第十一章 时局
这段时间,刘珩很忙,隔几日回来一次,也常常是在我熟睡的时候回来,天未亮就离开,话也说不上一句。
我比从前更加自由了,经常偷偷跑去长庆楼吃紫苏鱼。
玖娘只道我是被刘珩冷落了才会寂寞,因此也不怎么管教我。其实刘珩待我一直如此,我比之从前甚至还自在了些,倒也乐得清净。
范思源也常常去长庆楼喝酒,他为人豪爽,不羁潇洒,虽是藩人,倒有魏晋之风,我们崔家是武将世家,不懂文士那些繁文缛节,很爱结交这样有侠义之风的人,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朋友。
范思源不像其他胡人那样高大,反而像个汉人书生般文文弱弱的,偶尔能听出口音,大体上汉话说得很好,因此人也可亲。
他平时常穿一件粗布青衫,长袍广袖,散落发髻的时候发丝是卷的,凭添了几分阴柔。
长庆楼的客人,依然会对当今的政事侃侃而谈。从这些人的话头中,我大概听明白了刘珩繁忙的原因。
不知为何,之前举棋观望的中书令虞泽忠,开始和燕王走得很近。梁王刘昶三年孝期已到,等他娶妻,恐怕立嗣之事再也拖延不得了。
“要我说,这东宫正位,当然是能者居之,燕王年纪虽轻,但自大萧立国以来,也是少见的治国奇才,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旁人怕是无人能与他匹敌。”
“是啊是啊,上京局势风谲云诡,瞬息万变,小皇子却以一己之力,取得了太傅项长卿和中书令虞泽忠的青睐,梁王够呛能够翻盘啊!”
“你们啊,还是太嫩了点。自古这立嗣之事,不到最后可是猜不出结果的,出其不意反而是常势。历朝历代,最后关头,输的人一败涂地,赢得人扭转乾坤。梁王为人深沉稳重,又极重孝道,在大萧国泰民安的当下,反而最受圣上偏爱也未可知啊!”
“都错都错,要我说,没有什么燕王已胜,也没有什么扭转乾坤,你们还是年轻了些,没听过当年那些事,圣上这么多年没有立储,还不是等……”
“喂,够了,酒肆茶楼,莫言政事,小心被人抓起来。”
我见范思源一个异族公子,边浅酌杯中的酒,边侧耳听那些醉汉的胡言乱语,觉得颇为有趣,“范公子,我虽是个汉人,他们说的那些弯弯饶也不能全听明白,你可听懂了啊?”
范思源放下酒杯,浅浅一笑,“世上的人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虽然语言文化各异,但许多道理是相通的,王权争斗,在我故国的历史中,也上演着同样的故事。”
我忽然想起来刘珩戏弄回鹘顺化亲王的旧事,范思源是回鹘人,应该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很厌烦刘珩呢?
“范公子,你觉得那个燕王刘珩,还有梁王刘昶,谁能当我们大萧的太子?”
“崔公子问的是,我喜欢哪一个当太子,还是我觉得谁能当上太子?”
他这一反问,倒把我问愣了,这确实是两回事,不过,我都很好奇,“你都告诉我呀。”
范思源湛蓝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他凑近我悄声问道:“那姑娘想让哪一个当上太子呢?”
偏偏问了我这句,如果他问谁能当太子,我能很快告诉他结局,可惜,刘珩当上太子,便会杀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梁王人不错。”
范思源忽然大笑起来,帮我倒了一杯酒,“好了好了,莫议政事。”
几杯酒下肚,我被呛得流泪,茯苓在旁边拉着我好不担忧,“公子,快些回去吧,万一他回来了就不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怕他做什么。”
范思源夺过我的酒杯,对我说道:“悲时不可过饮,于身体不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