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一个小太监(107)
林清对她安抚的笑了笑,担心一会儿楚琰会发怒波及到她身上,她示意那宫女赶紧离开。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紧张表现得不自然,还是她心理作祟,她总觉得,楚琰今天看她的目光很不一样。
林清底下头, 不自觉的想做一些动作去掩饰自己的表情,可在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伸向那碗汤时,她浑身一颤,手在空中止住。
这下, 反而更暴露出她的情绪了。
她仰头,对楚琰干笑的两声掩饰。
楚琰也不知道是觉得她这样子滑稽还是什么,居然也笑了起来。
难得的,是那种温温柔柔的笑。
他虽对她还不错,但态度向来都是不阴不阳,冷嘲热讽的,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她怎么觉得的今天的楚琰也怪怪的……
楚琰唇角嗜着笑意,道:“吃吧。”
林清顺间觉得他刚刚还温温柔柔的笑意变冷了。
她道:“等等,我……”
想到接下来说的话是遗言,林清的喉咙哽住。
原来,心理准备做的再多,在接近死亡时候,人还是会本能的害怕和抗拒啊。
她其实…也很不想死呢,可相比起来,她更不能让楚琰或宋杞死。
一个是使命,一个是爱人。
林清深吸一口气,对楚琰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嗯。”楚琰应道,示意她说。
林清垂下手,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她低声道:“我想对你坦白一些事,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我来自后世…”
“在史书的记载中,你的一生极其灿烂辉煌,你光明正大继承皇位,勤政爱民,爱贤爱才,是个百姓赞颂,流芳千古的好皇帝,但这一切,都因为我误入这个时空而发生改变,宋杞曾经其实对你很忠心,是我抓住了他的把柄逼迫他背叛你害你,你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我害的,你恨错人了,你该恨的应该是我。”
林清一口气将这袭话说出后,大喘了好几口气,承担这些错误,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希望,她将这些罪名背负后,楚琰能减小些对宋杞的仇恨。
她按着昨晚想的理由,接着道:“后来会对你好,是因为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态变了,我很后悔对你的伤害,好在,你现在已经好了。”
“但我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能抹去,所以,我会用生命来赎罪,我…”林清想再说些为宋杞求情的话,她要死了,唯一放不下的牵挂只有宋杞,可她又怕楚琰会因厌恶她,更去针对宋杞。
“我…”林清颤着手端起那碗汤,她深吸一口气想稳住手,可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碗汤,再看下去,再犹豫下去,她可能就真的不敢喝了。
林清一鼓作气,将汤喂进口中,可汤才入口,她又因身体本能的对死亡的排斥,一阵一阵的反胃干呕。
汤被吐出来了不少,可那宫女说过,下的是剧毒,只要沾一口就会死,所以,她喝的已经够了吧。
在真正走到这一步时,林清反而还平静了下来,她拿衣袖抹了抹唇角,终于有了勇气和楚琰对视,她道:“这碗汤里下有毒药,我这个祸害就快死了。”
“希望我死后,宋杞…还有你,你们都能好好的。”林清终是忍不住隐晦的为宋杞求情,她声音哽咽,道,“这是临死前的,唯一一个心愿了。”
林清这边情绪起起落落,甚至都快哭了,可楚琰的情绪却一直很平静,就连林清说出汤的毒药,和她快要死的事时,他也始终只是神情淡然的笑着。
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的样子。
林清看着他的神情逐渐变为奇怪。
楚琰抬手,捏起勺子搅动他面前的那碗汤,笑着道:“这汤闻着挺鲜美的,真的有毒吗?”
林清这才明白是自己多想了,原来他表现得这么淡定,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相信她的话。
“我没有骗你。”林清道,她按了按胃的位置,虽然暂时还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是真的有毒药,因该很快就会生药效了。”
“是吗?”楚琰又笑了声,他仍旧一副不信的样子,低头去喝那碗汤。
林清解释道:“你的那碗是没有毒的。”
担心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林清急急做最后的嘱托,她道:“若宋杞想不通我的死,你就把我刚刚对你说的话对他说一遍,他会懂的,最后,求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想看到他过得快乐幸福。”
“咳…这些话,你还是亲自对他说吧。”楚琰道,“他…咳咳…咳咳咳…”
楚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再然后,他那碗本是乳白色的汤一瞬间被染成红色。
刺鼻的血腥味也钻入林清的鼻腔。
林清惊得睁大眼睛,她连忙去扶起楚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楚琰咳得狼狈得不行,却还在笑,他道:“这里才是毒药。”
林清哆嗦了一下,她道:“你是说,毒药在你那碗里?”
“不可能啊,左边那碗,是我自己喝的。”林清边说着,边回想着刚刚从宫女手中端汤的动作。
她当时精神高度紧绷着,端之前还犹豫了好几下,怎么可能会搞错呢!
林清急红了眼,她解释道:“我不是想害你,我得到的消息是有毒的在左边,我…我…对不起…”
林清控制不住的流出眼泪,她道:“你坚持一会儿,我去叫人来。”
可楚琰却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楚琰道:“不用,这毒是我让人下的,那个宫女也是我的人。”
若是林清选的是宫女口中没毒的那一碗,现在的林清,就是真的快死了。
几个呼吸间,楚琰的面色白的几个度,那惨白衬得他唇角的血液都变得更加触目惊心,他的笑也变得凄惨起来,他道:“原本,是想拉着你跟我一起死的,可你…咳咳…可你却让我下不去手。”
楚琰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他道:“但这样的结果,让我很开心。”
林清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她早就察觉到了那个宫女的古怪,她因该早写猜到的。
林清急急道:“你不能死,解药呢?毒是你下的,你一定有解药对不对?解药在哪儿?”
林清甩开他的手,去搜他的口袋。
楚琰道:“必死之毒,没有解药。”
林清也的确什么都没找到,但她找到了牢门的钥匙。
楚琰来的时候,把牢里看守的人都撤下了,但那些人因该不会离开太远。
林清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人叫太医。”
“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林清边对楚琰说着,边颤着手将牢门打开,她回头对楚琰道,“我马上就带人过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去吧…”楚琰有气无力道,“出去的时候,你应该就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人了,希望你…快乐,幸福。”
他的话被匆匆离开的林清错过。
听着脚步声消失,楚琰提着一口气,强撑着桌面站起。
他抬手,拿着正燃着的蜡烛,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用火苗点燃床幔,而后自己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宋杞的人已经攻进来了,他不想再那个贱奴手下苟活,也不想逃走,继续半疯半癫的偷生。
已经疯了十几年了,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受千万人敬仰的他,已经被疯癫二字折辱十几年了。
他真的已经活够了。
回顾他这一生,因自小丧母没人庇护,又因为储君的身份,人人都想让他死,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兄弟姊妹都父皇都是如此,起码,临死前,他能遇见一个是真心真意不想让他死的人,他已经觉得无憾了。
一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楚琰脑袋里一一回放,在有关林清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又在有关他父皇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那个,蝉鸣,午后,他还是幼年时的夏天。
一只从宫外飞进来的风筝落在了他面前,他喜欢得紧,可才捡起来,就被教习的夫子批评。
说他是储君,不能贪玩,他不愿意,夫子就说他顽劣,说他无可救药,说他不配当一国储君。
他正听得厌烦时,手里的风筝却突然变大了,变得比他的人还高好几倍,再然后,一阵风吹来,他随着大风筝一起飞了起来,他飞到了听不到夫子絮叨的地方,飞出了宫墙,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