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将军解战袍(34)
她踱到刘四妈身侧,问:“刘四妈,这令牌确是你从秋月白身上所得?”
“自然!”
“好。”乔小禾话锋一转,道,“我且与你捋一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辰时二刻,我从国公府出门前往明月楼,在途中秋月白四人将我与随行丫鬟花楹劫走,半路花楹逃脱求救,随后他们一行人挟我过了宣城门到郊外一处破庙。”
乔小禾面不改色,语气平缓,将庙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听得顺承帝一干人等面上皆是眉头紧锁,而在听到秋月白曾想给她喂食合欢丸时,一直镇定自若的霍景元长指紧蜷,手背上青筋蹦出。
“你胡说!!我们月白怎会做这般龌龊之事!”刘四妈否认。
乔小禾冷笑:“会不会,招仵作来验过不就立见分晓?”
“月白好好一清白姑娘,如今已是惨死,你不仅在她身后毁她清誉,竟然还想对她挖肠破肚。你,你这毒妇!真是黑了的心肠!”
“这话就不对了,”乔小禾笑容更冷,“从头到尾,一直口口声声说秋月白乃霍将军所害的是你,饶是霍将军这边众口指出霍将军一行在破庙中见到秋月白时,秋月白已是身亡,你却依旧一口咬定他们是同流合污,甚至连秋月白掳走我的事,如此多的相干不相干人证,你都矢口否认,半个字不信。你能质疑他们与我的话,凭什么我就不能质疑你的话?”
“你说秋月白是被霍将军诓走遭了害,我说我被秋月白诓走险些遇害。既然如此,叫仵作验过秋月白尸身,看她体内是否有合欢丸的成分,便知谁在说谎。还是——你害怕了?”
刘四妈声音发颤:“我,我怕什么……”
“很好,既然你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就让仵作来告诉我们真相。”
“京兆府尹与你们勾搭成奸,又叫人怎么相信京兆府里的人!”刘四妈声音倏地尖锐。
霍景元唇一勾:“谁告诉你整个京城只有一个仵作?陛下,微臣有一建议。”
“你说。”
“不若由陛下您亲指三位与微臣与刘四妈都毫不相识的仵作,让三位仵作分别验尸,再在这堂上用屏风将三人隔开,一炷香写出验尸结果。”
这样既最大限度杜绝了双方私下作弊的可能,又能让刘四妈心服口服。
顺承帝不由侧目看霍景元一眼,明明依旧是那个一日看尽长安花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眸中却再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第32章
很快,三名仵作奉旨而来, 行过礼, 其中一名仵作掀开盖在秋月白尸身上的白布。
只见白布下的秋月白死状可怖——衣物凌乱,双眼圆瞪,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处处是斑驳的青紫色。显然为了确保指证的真实性, 刘四妈并没有对她被害后的尸身做太多处理。
影影绰绰的烛光下, 尸体停在堂中, 种种惨状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撞入众人眼中。
乔小禾只觉胃中一阵翻涌, 背后瞬间爬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有胆小的丫鬟小厮甚至当场便昏了过去被人扶下去。
一番检查后,三名仵作分别独坐在各自屏风后写下验尸结果。
白纸上笔墨劲力透背,说辞无一不指出:死者生前曾服食过合欢花。
合欢花开在南疆深山悬崖之上,每年产量极低又极难采摘,人食之则入极乐之巅,快活似神仙。故而十二坊每年在合欢花花开之际,都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前往南疆, 由千余人将整座山团团守住, 再雇佣当地老练的村民上山采摘,最后快马加鞭从南疆运到京城, 研制成合欢丸。
层层环节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中,确保其他任何人再得不到分毫的合欢花。
正因为有了此秘药,十二坊勾栏生意红火,引无数达官贵人踩烂了门槛,身在温柔乡, 飘飘欲仙,而由刘四妈一手训练出来的姑娘自然问什么,他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此铁证在前,刘四妈的谎话便不攻自破。
然而刘四妈口中却是直呼“冤枉”:“陛下,月白这月初确从民妇这里领过合欢丸,坊里记录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不过就算月白曾服食过合欢丸也并不能证明霍将军是清白的。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霍将军与月白的关系,月白给过霍将军合欢丸助闺房之乐也未可知,谁成想霍将军最后竟然用这药折磨月白至此惨状。”
“如果秋月白曾心甘情愿给将军合欢丸,将军真要对她如何,又用得着这般手段?”乔小禾不屑,刘四妈可真是死鸭子嘴硬的典型。
“我们月白曾夜夜伺候霍将军,许是霍将军腻歪了那些寻常样式,想弄些新花样,而月白又向来心高气傲,不肯受这档子气便被强灌了药也未尝不知。”
刘四妈话刚落,竟有人低笑了起来。
乔小禾尚未经人事,乍然听到自然不懂“新花样”是何意,只是对这般沉重肃穆的场合下竟然发笑感到十分诧异,便莫名其妙地瞥那发笑的人一眼。
这一瞥,余光正好对上霍景元耐人寻味看向自己的视线。
愣了一刹,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那话的意思,不由小脸羞红,竟半响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其中一名仵作上前禀道:“启禀陛下,经草民细细检查,死者生前除下身曾遭残忍撕裂外,乃初经人事之身。”
仵作的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果秋月白一直都是清白之身直到在破庙才被破身,那之前她房中夜夜欢好的声音又从何而来?
顺承帝显然也是心有疑惑:“霍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霍景元,只见一身玄衣的霍景元长身而起,不慌不忙,淡淡道:“回陛下,这事得从两个月前说起。两个月前,微臣军中事务多次被泄,不仅有京师南北大营换班时辰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锁事,更有京中布防及微臣与徐大将军就前线南夷战况相谈的密函内容,甚至好几次,微臣头一晚刚与麾下将领商议完尚未搬令,第二日一早所议之事便已在京中传开,议论纷纷。”
秦绍仪眯了眯眼,最后几句话明显是含沙射影在针对自己。
这时,一直沉默不曾开口的徐林突地开口道:“陛下,秦王此次受伤之事微臣还未向陛下回禀原由。”
秦王便是被废太子,也就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
乔小禾侧目瞧向突然说话的中年玄衣男子,这人起先一直立于顺承帝身侧,进入厅内后又坐在霍景元左侧,如今更是忽地出声献言,想来是身份不俗。
顺承帝知道徐林向来沉默寡言,此时定然是有要事要禀,而且所说之事必是与眼下有关,便点了点头,道:“徐爱卿请说。”
只听见这称呼,乔小禾便立马猜出了中年男子的身份。
徐林起身,道:“当夜秦王与微臣带一千人欲从敌方右翼突袭其粮仓,却不知为何南夷军似早知我军部署,竟先一步在必经的桥墩下埋了三千精兵……”
“徐国公此言差矣。”秦绍仪打断他的话,“陛下将秦王托付于你,是望你带秦王在战场上多多历练,他日方能护我大殷百姓安乐,如今秦王首次随你出征,就受了如此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岂是你一句南夷军事先探得我方部署能搪塞过去的。”
听闻秦绍仪的指责,徐林却也不怒,只道:“首辅大人尚未听完我的话,又如何得知我是在推脱责任?”
被徐林一句话堵住,秦绍仪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
“微臣以为此次被敌军埋伏疑点有二,一是当夜突袭计划只有秦王和微臣及几名亲信知道,南夷军如何得知并早早埋下人马?二是为何当夜南夷军所有兵力都是冲着秦王而去且一心要他性命,秦王此前对外一直宣称抱恙府中,此次随军,除却陛下和几位朝中重臣外,南夷军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这番论言十分明显是朝中军中皆出了细作,顺承帝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上茶杯瞬间被震落地。
众人忙下跪,齐声道:“陛下息怒!”
顺承帝扫视一圈堂下所跪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霍景元身上:“徐爱卿所言与霍爱卿不谋而合,霍爱卿只管接着说,朕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陷我大殷安危于不顾!”
“诺。”霍景元接着道:“微臣当时心觉事有蹊跷,军中将士均是与我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我从不疑他们对大殷的忠诚度,但种种迹象表明,泄密者确是军中之人,且能得到如此多重要信息的,这人定然军职不低。正在这时,京兆府尹张大人无意路过十二坊,看到微臣账下宣慰使醉酒爬上二楼窗边,嘴中似疯癫般胡言乱语,竟将军中许多密事脱口而出,也幸得张大人机敏,进坊前命人悄悄给我递了消息,微臣带人赶到才得以将张大人和宣慰使等带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