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将军解战袍(31)
棋子已死,女儿又背上杀人罪,最好的办法可不就是嫁祸他人,即保住了秦婉如温婉的名声,又能置对手于死地,真真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一番琢磨后,乔小禾心下骇然。
刘四妈做作的悲切之态在一片寂静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她身旁的秦绍仪一身朱红色官服,头戴平翅纱帽,双目如炬,眯着眼睥着渐渐走近的霍景元,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掠过乔小禾。
冷笑。
“‘天下不安何以成家’,想不到才过了两年,霍将军就把在陛下面前的话给忘了,如今倒是艳福不浅。”秦绍仪捋着白色胡须道,“霍将军在外战功赫赫,想来是不将这欺君之罪放在眼里了。”
短短几句话,无凭无据便已然将霍景元欺君犯上的罪名板上钉钉。
霍景元气定神闲,行过该行的礼后淡淡道:“下官当时这话是回今上赏赐府邸之事,并无其它,如今下官也并无另开府邸,首辅大人这话,下官实不知从何而来。”
秦绍仪的笑意从脸上渐渐褪去,冷哼一声:“霍将军一介武官嘴上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欺君之罪好糊弄,这些——尔又该如何狡辩?”
闻声,秦绍仪身后一官员快步走出,俯身,双手将厚厚几叠纸抬高于顶。
“刑部今夜接到匿名信,告发你冠军侯骠骑将军霍景元与京兆府尹张松勾搭成奸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枉判命案,随信的还有你与张松的书信为证,老夫本是亲自来请霍将军到刑部问问话,倒是没想到国公府门口竟这般热闹。”
刘四妈会意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民妇女儿死得惨啊!”
“有何冤情细细道来,我大殷律法严明,只要你证据充分,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
乔小禾一直在旁安静屏息细听,唯恐漏了任何的蛛丝马迹,余光悄悄瞥了一眼霍景元,见他毫无惧意,气定神闲,心中便又安心了几分。
“霍将军今日上午派人接了民妇女儿秋月白出门,谁知出门时还好好的俏人儿,回来时就已香消玉损且身上斑斑血痕,想来生前是遭受了极大折磨!月白命不好自小便被父母弃在了育婴堂又被民妇领到十二坊,虽是身在勾栏,可平日里她却最是洁身自爱只以才伺人,更时常对民妇念叨‘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谁知霍将军平日里对月白体贴备至,心底竟如此歹毒,让月白遭得这般辱人的下场,不仅辜负了她女儿家的一片痴情,更是枉顾律法草菅人命……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民妇主持公道……“刘四妈声声如泣,说得十分凄凉。
从始至终霍景元都没有看刘四妈一眼。
“霍将军,”秦绍仪捋着胡须沉吟了一瞬,道:“你如今私收贿赂,以权谋私,滥杀无辜三罪在身,恐是今晚得屈就到刑部大牢一趟了。”
话毕,便有两人上前欲将霍景元带走,然两人没走几步,便被一道突然而至的身影一脚一个踢飞落地。
成瑄拔出腰上佩剑拦在国公府最前排侍卫前,怒斥道:“我看你们谁敢!”
“放肆!凭你也敢在首辅大人面前猖狂!!”
“审讯案情乃大理寺司职,哪里轮得到刑部越俎代庖,更何况,我们将军乃大殷二品官员,没有圣上的旨意,你们谁敢枉顾法纪带走将军!”说罢,成瑄又上前一步,“今夜,你们来一人我斩一人!来一双我斩一双!”
唰唰唰——对峙的两边纷纷亮出兵器。
剑拔弩张,眼看着即将真的动起手。
倏地,巷子另一头响起一高声:“皇上驾到!”
第29章
长长的仪仗队从远而至,乔小禾的目光在触到明黄色软轿左侧骏马上熟悉的紫色身影时, 不由愣怔了一下。
李括?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还是紫袍在身,玉带束腰的尊贵装束?
心头疑惑,借着余光, 乔小禾悄悄瞥了一眼霍景元, 面对这场突然而至的风波与转折, 从始至终, 霍景元的面上都没有太多波澜,似乎这一切的发展都在他意料之中,惊不起任何涟漪。
软轿渐渐停下。
马背上挺坐笔直的李括全然不顾现下的场合,桃花眼一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食指压唇,朝乔小禾做了个飞吻。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凝在了乔小禾身上!
乔小禾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忙将视线转到它处,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不给任何回应。
才几日不见, 竟就当他是陌生人了不成?
李括脸上扬着的笑意顿时散了几分, 也不等马完全停住,便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长腿几步就走到乔小禾跟前。
“乔乔~”李括唤着乔小禾的名字,边说边抬手往她纤细的肩上搭去。
乔小禾瞪大了眼,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却听“咔嚓”一声脆响!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乔小禾就被一只手缠到腰间不动声色地拉至另一侧,如此, 霍景元挺拔的身子便将她与李括隔了开来。
李括一张俊脸因着疼痛变得无比扭曲,不过纵是这般,他倒也没叫个疼,只是咧着嘴小声低骂:“霍景元,你,你快给本王放手……轻点,轻点!本王的手快断了!”
本王?
乔小禾再次懵怔,花楹常年在内院没见过李括不知道他的身份倒还说得过去,但从霍景元与李括的相处模式来看,他们两人显然是相熟的,且上次霍景元将她从醉仙楼接回府,也必然是见过李括,怎地却从来没与她提过李括的身份?
正想着,霍景元淡淡开了口:“除了本将军,其它男人的手敢落在小乔身上,落右指断右臂,落左指断左臂。”
他说话时唇角噙笑,声音却冷得叫人不由打颤。
“还有,”霍景元顿了一下,深深瞥了眼一脸懵状的乔小禾,缓缓开口,“乔乔这称呼今夜是最后一次,往后我要是再从你口中听到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话落,霍景元手下一动,又是一声”咔嚓“。
不过这一次,一声叫疼后,李括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李括抬袖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心里将霍景元给通骂了一顿,这还没成亲呢,就护媳妇护成这样,成亲后怕是要把乔乔天天供在翠竹轩再把所有伺候的人换成女子才行。
腹议归腹议,李括却是十分识时务:“霍将军,乔姑娘,你们何时成亲可千万莫忘了给本王下帖,到时候定大礼相送。”
乔小禾轻笑,又娇又羞地瞧了霍景元一眼,难得地听到李括这番话,霍景元清冷的俊容竟然也扬起了一抹抑不住的笑意。
秦绍仪鹰般的眼睛在背后盯着三人的异样,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向来风流不羁的十六王爷此时跟着御驾一同出现定然不可能只是随性而为,更何况……目光一转,看到渐渐走近的御驾前黑色骏马上的中年男子时,他的脸色越发地难看。
按照原计划今夜发难的时机并不成熟,只是他得到密报镇国公徐林即将回朝,而又正巧出了秋月白这档子事,他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打霍景元个措手不及。
只要霍景元进了刑部大牢,即便最后这些证据搬不倒他,在刑部的重型伺候下也足够霍景元一年下不了地,后半生再无上战场的可能。
上不了战场,立不了功,还谈何与他斗下去的资本。
皇后死了,霍景元也倒了,按照计划下一个就是徐林,所有靠山都没有后,禁足苟活的前太子又还有何所惧。
不过这些原本已是运筹帷幄之事,如今看来却是得多费一番周折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出现了意外,不若就将证据做得更充分些,在御前彻底将霍景元的罪定下永翻不了身。
思及此,秦绍仪朝身侧之人使了使眼色,青衣中年男子得到命令,悄悄从密密麻麻的官兵中退了出去。
皇轿落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国公府正堂。
顺承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坐于上方,宫人在旁伺候着,跳跃的烛火照得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内阁首辅秦绍仪呈出的证据确凿无疑,而眼下除了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乱杀无辜外,霍景元又多了一桩诛九族大罪——谋反!
“草民孙江,乃国公府翠竹轩院内小厮,平日里主要负责一些院内的杂扫。”孙江一身朴素布衣,跪在堂中低着头,哆哆嗦嗦从怀中将一物拿了出来,“这方锦帕是草民在打扫将军屋里时无意间看到的,因兹事重大,草民便一直收着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夜圣上御驾亲临,这才斗胆呈上请圣上过目!”